后院密室,匠心独运
听雨轩后院一间临时改造的、通风良好且戒备森严的密室中,林桑晴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关键实验。空气中弥漫着山梨的清香、沙棘的微酸以及各种药材混合的复杂气息。几盏明亮的油灯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专注而坚韧。
她面前摆放着几个小巧的陶制蒸馏器、冷凝罐和一系列形状各异的琉璃瓶、玉碗。角落里,是经过仔细分拣、清洗、但数量稀少的残存白桑葚,以及大量采购来的山梨干、沙棘果、甘草、以及一小袋散发着奇异清冽香气的干枯小花——正是苏辰注意到的那早春沙棘花。
“山梨的甜润能弥补白桑葚的缺失,沙棘的酸度能提升酒体的层次…但最关键的‘引子’和稳定融合剂…”林桑晴喃喃自语,纤细的手指捻起几朵沙棘小花,放在鼻尖轻嗅,那清冽独特的香气让她精神一振。“就是它了!这早春第一茬的沙棘花苞,蕴含的活性物质最为丰富,香气也最纯粹,能完美激发其他原料的融合,并赋予一种独特的‘野性’风味,或许…能接近甚至超越‘雪焰烧’的某些特质?”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部分珍贵的干花,用特制的低温蒸馏法萃取其精华。淡金色的花露缓缓滴入一个盛放着山梨汁和沙棘浓缩液的玉碗中。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融合了果香、花香与一丝清凉感的复合香气升腾而起,比单纯的果酒更加醇厚灵动!
林桑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成了!这‘沙棘花凝露’就是关键!” 她立刻着手进行更大比例的勾兑与蒸馏试验。虽然每一次尝试都极其谨慎,消耗着本就不多的原料,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充满了破局的希望。
**原料困局,庆丰毒手**
与此同时,陶掌柜和苏辰却面临着越来越严峻的现实压力。
“苏郎君,城里的几个大药材商和山货行,我都亲自跑遍了。”陶掌柜风尘仆仆地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沙棘干果和山梨干存货不少,但价格…被抬高了足足三成!而且他们支支吾吾,暗示有人打了招呼,大批量出货很困难。”
“甘草呢?”苏辰问道,这是林桑晴配方中重要的调和剂。
“甘草更离谱!”陶掌柜一拳砸在桌上,“市面上常见的甘草几乎一夜之间被扫空了!剩下的要么是次品,要么是天价!我让灰鹞的兄弟去查了,是庆丰楼的人!他们分几批,几乎买光了城里和周边能收的所有上等甘草!连药铺的存货都没放过!”
苏辰眼神冰冷:“果然来了!釜底抽薪,卡我们的脖子。”
“还有更糟的,”陶掌柜压低声音,“负责采购沙棘花苞的老李头说,他跑了几个常去的采集点,发现有人比他更早一步,把刚冒头的、品相好的沙棘花苞几乎都摘走了!手法很干净,像是专门干这个的熟手。剩下的都是些开败的或者品相差的,药效和香气都差很多。”
沙棘花苞!这正是林桑晴刚刚确定的关键因子!
庆丰楼的毒计,精准地扼住了他们的咽喉!高价垄断基础原料(甘草),抢先掠夺关键辅料(优质沙棘花苞),意图让林桑晴的备用配方即使成功,也陷入无米之炊或成本高昂的困境!
“杨师爷…好快的动作,好毒的眼力!”苏辰深吸一口气。对方显然通过某种渠道(可能是深埋的钉子观察林桑晴晾晒药材的习惯,或是分析采购动向),敏锐地捕捉到了备用配方可能依赖的关键点之一。“桑晴那边进展如何?对沙棘花苞的需求量大不大?”
陶掌柜忧心忡忡:“林姑娘说那花凝露是关键引子,用量虽不大,但对品质影响极大。现在优质花苞被抢收,剩下的恐怕难以支撑大规模酿造,更别说达到‘雪焰烧’的品质要求了…”
**赫连来访,无形之火**
就在苏辰和陶掌柜为原料焦头烂额之际,一位重量级的不速之客到访——赫连涛。
他并非空手而来,身后亲兵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
“苏小友,陶掌柜,不必多礼。”赫连涛豪爽地挥手,目光锐利地扫过后院,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的视线在那些严加看守的蒸馏设备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苏辰身上。“张彪那狗贼明日授首,本首领特来感谢二位在黑风峡援手之恩,救下巴图,更助我揪出此獠!”
箱子打开,是草原特有的珍贵皮毛、上等肉干和一些金锭。“一点谢意,不成敬意。另外,”赫连涛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我草原儿郎快意恩仇,但也敬佩真正的勇士和智慧!那日黑风峡口,苏小友以酒引燃的那道…‘火墙’,当真是神鬼莫测之手段!不知此物,苏小友称之为何?”
来了!果然是为了“无形火”!苏辰心中了然。赫连涛这等枭雄,不可能对如此恐怖的大杀器视若无睹。
苏辰保持镇定:“赫连大人过誉了。那不过是利用烈酒易挥发、易燃之特性,借助地利,临时想出的退敌之策。我们称之为‘无形火’,意指其无形无质,遇物即燃。实乃危急关头不得己而为之的凶险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不得己而为之?凶险之物?”赫连涛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好一个不得己!此物若用于守城、伏击,或是万军之中焚毁敌酋辎重,其威能,足以扭转乾坤!苏小友,明人不说暗话。我草原部落,地处苦寒,强敌环伺,亟需此等护身利器!你开个价,或是需要何物交换?只要我赫连部拿得出的,绝不还价!”
他向前一步,气势迫人:“或者…我可以用草原特产的、你们急需的东西来换?比如…”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我听说,你们的‘雪焰烧’,似乎遇到了一些原料上的麻烦?我草原虽无白桑葚,但广袤的草甸和山林里,奇花异草、珍稀药材数不胜数…或许,就有你们所需之物?互通有无,岂不两全其美?”
赫连涛的提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心!既能解决迫在眉睫的原料危机(尤其是可能找到替代沙棘花苞或甘草的草原特产),但也意味着要将“无形火”的秘密和制作方法交出去!这无疑是与虎谋皮,后患无穷!
苏辰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首接拒绝这位正处于权势和怒火顶峰的草原雄主,绝非明智之举。但轻易交出核心技术,更是自毁长城!
**沙棘余香,危机未解**
就在苏辰思考如何应对赫连涛这烫手山芋般的提议时,林桑晴轻轻敲了敲门,端着一个蒙着细纱的玉碗走了进来。一股清冽、复杂、带着果香与独特花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甚至隐隐压过了赫连涛带来的礼物气味。
“苏大哥,陶叔,”林桑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兴奋,“第一批用‘沙棘花凝露’勾兑的新酒,初步蒸馏出来了,请你们品鉴一下。”
她揭开细纱,玉碗中是少量清澈中带着淡淡琥珀光泽的酒液。那香气更加清晰,既有山梨的甜美,沙棘的微酸活泼,又融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花香,层次分明,沁人心脾。
赫连涛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作为草原首领,也是品酒的行家,这香气让他都忍不住喉头微动:“哦?这就是你们用新法子酿的酒?”
苏辰和陶掌柜各自取了一小杯,浅尝一口。入口清冽甘醇,果香花香交融得恰到好处,口感比之前的试验品圆润醇厚了许多,虽然与“雪焰烧”的清冽纯净不同,但自有一种独特的、充满生机的野性风味,后味悠长,令人回味!
“好!”陶掌柜忍不住赞道,“虽与‘雪焰烧’不同路,但绝对是好酒!有特色!”
苏辰眼中也露出赞赏:“桑晴,辛苦了!这‘引子’果然关键!”
林桑晴却微微蹙眉:“香气和口感初步达到了预期,但…稳定性还不够。几批试验品,有的融合完美,有的却会出现细微分层或香气逸散不均。我怀疑是替代白桑葚后,缺少了某种天然的稳定物质,或者是花凝露的活性太强…需要找到一种更温和有效的稳定剂。而且,”她忧虑地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优质沙棘花苞,“最好的花苞快用完了,剩下的品质恐怕难以保证效果。”
原料封锁的恶果,己经在初步成功的产品上显现出了隐忧——品质不稳定,且关键辅料面临断供!赫连涛提出的“草原特产交换”的诱惑力,在此刻显得更加巨大,但也更加危险。
苏辰放下酒杯,看向目光灼灼的赫连涛,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林桑晴和陶掌柜。前有庆丰楼阴毒封锁,后有草原雄主强势索求,手中握着有瑕疵的希望和足以焚身的利器…破局之路,险象环生。
窗外,那几株沙棘树上,零星的小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倔强地散发着最后的余香。危机,如同这香气,丝丝缕缕,缠绕不去,寻找着那最致命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