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男子一脸警惕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右手也藏在了身后,大有随时动手的可能。
汉奸游骑就像没察觉到一样,越说越起劲,“中都是个好地方,北面是草原,东面是一大片林地紧挨着太白山。”
“小时候一到要入冬的时候,阿爷就会带着我和弟弟进山打猎……”
“太白山里有一种野物叫傻狍子,长得跟鹿似的,但体型没鹿大……”汉奸游骑说着说着居然傻笑了起来。
“嘿嘿嘿……那傻狍子好打,进山的时候带点炮仗,遇到就放一炮。”
“那傻狍子有点缺心眼儿,被炮声吓跑了不一会还会自己跑回来看看咋回事。”
“我和我弟跟着阿爷进山用这招每次都能打到傻狍子。”
“狍子馅饺子吃过没有?老香了!”汉奸说到这里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一僵。
“多少年前的事了……大唐那会还没有中都这个地名,以前叫安东都护府。”
“听我阿爷说,咱家祖上是大唐河北道边兵戍卫过去的。”
“早前在海州戍卫,后来大唐没了就迁到了中都那块地。”
“嘿嘿嘿……咱家祖上五代都是正儿八经的汉人,说起来汉人的血脉,兴许我比你还纯。”汉奸游骑说着说着脸上还有点骄傲了。
“你是汉人?”疯癫男子听他说了这么多,终于开口说话了。
“正儿八经的,咱们北地汉人有自己的土地和聚落。”汉奸游骑拍了拍胸脯,很确定自己说的。
“那你还认你自己是汉人?”疯癫男子看着汉奸游骑的双眼,浅浅问道。
“认啊,不认我救你干嘛?”汉奸游骑拍了拍他那条中箭的腿。
“猫哭耗子,汉奸卖国贼!”疯癫男子看他承认自己是汉人,咬牙切齿的骂道。
汉奸游骑被骂的手上动作迟疑了片刻,随后细声道:“各为其主罢了。”
“大唐时我们是大唐的兵,可现在不是了。”
“要怨你就去怨你们的朝廷,怨这个吃人的世道。”
疯癫男子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那里。
北地汉人有为外族卖命的,也有为大宋拼尽全力死战的。
不管是辽国还是现在的金国,北地汉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反抗。
同样的,也有投靠辽国得以高官厚禄的北地汉人,各为其主罢了。
而疯癫男子腿上的箭杆也被拔了出来,汉奸游骑给他包扎了一下就要起身离开了。
临走时他传声嘱咐道:“想活命,往南走,一首往南走,别回头。”
汉奸游骑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而疯癫男子只是保持沉默。
这个汉奸游骑没有揭穿他,但也没有把他当回事。
大势己定,金军的部队正在源源不断的跨过黄河。
在谷雨来临前,宋金之间的战争不会结束,而大宋能坚持到谷雨吗?
夜己深,金兵营地那边除了警戒的都在睡觉。
而金兵不走,流民也不敢离开此地。
夜晚的天气寒风凛凛,少女蜷缩着身体往疯癫男子的腋下钻,想要多一些的温暖。
而疯癫男子脱下自己的破布衣裹在了少女残破的身体上。
不多时,一个流民摸了过来靠在了疯癫男子的身边。
“腿上伤的怎么样?”找过来的流民满眼警惕的西处观察着,问道身旁疯癫男子。
“还能走。”疯癫男子微眯着眼睛,细声回应了一句。
“还有吃的吗?”那流民再问。
这次疯癫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从少女换来的粮袋里拿出几块干粮送了过去。
那流民接过干粮一口全塞进了嘴里,从路边水坑刨了两捧浑浊的脏水和着口里的干粮硬咽了下去。
“东西还在吗?”流民擦了擦嘴,小声问着,而疯癫男子只是眼含杀意的看向了他。
这个流民也知自己言多有失了,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疯癫男子紧了紧怀中少女的衣裳,眼神复杂的抚摸着她的额头。
当初他离开汴梁时,范衍面对面的交代仍然历历在目。
“此去河北九死一生,你要混在流民中,像个真正的流民那样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就是你死,也要把东西送到宗帅手里。”
“你……能不能做到!”
孙兴的脑海里回想着当初范衍的亲代。
不错,疯癫男子便是兵部尚书孙傅之子,枢密院都承旨范衍的至交好友孙兴。
孙兴为了让自己更像逃难的流民,给自己饿成了皮包骨,为了不让金军注意到他,他彻底伪装成了一个流民。
走出汴梁城时,他怀中的痴傻少女便一路跟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痴傻少女对他有着完全的信任。
这一路走来,孙兴没有为痴傻少女做过任何事,可她却会用自己身体换来的活命粮与他分享。
也许,这就是无来由的信任与依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