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见状,面露喜色,正欲开口说话。
就在她张嘴之际,李开阳猛地将酒盏朝她脸上掷去,费力咳嗽道,“我喝这杯酒是看在成祖的面子上,大武有尔等小人,焉能国泰民安?”
“简首放肆!”薛凝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地一脚踹在李开阳的肩头。
李开阳却并未躲避,因为她己经清晰地感觉到了毒发的滋味。
那股钻心的疼痛顺着五脏六腑不断游走,仿佛要将她的身体一寸寸撕裂。
薛凝扭头,冷冷地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开阳抗旨不尊,意图谋反,武帝特派薛凝前去捉拿。李开阳负隅顽抗,打伤朝廷命官,双方交手之中,御前侍卫为护主,误杀李开阳。”
说罢,薛阳冷冷地卷起圣旨,带着几分悲怜,又有几分嘲弄地盯着李开阳那双满是失望的眼睛,假惺惺道,“将军,喝下这杯毒酒是你所做过最明智的决定,至少这样你手下的人能保全性命。”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李开阳有什么资格和天子叫板。
思及回到京城后又能得太君嘉奖,薛凝心情不错拨弄着血红的指甲。
“好了,打扫干净些,拿着虎符让大军随我一道回京。”
兵,到底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薛凝的心才刚放下没多久,猛然间,帐外传来大队人马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两道身影如疾风般飞快地闯了进来,来人赫然是史亿和田方圆。
薛凝眉头紧锁,快速令侍卫把守住门口,再不许人进来。
待看清眼前景象后,史亿杏眼瞬间瞪大,发疯似的扑倒在李开阳的身侧。
李开阳气若游丝,却拼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按住她欲向薛凝发难的动作。
“不是特意支开你们了吗?”
“我等和将军共事十余年,焉能不知将军的意图。”
“咳咳。此劫我躲不过……即便我今日不赴死,手下两万士兵……她们的家人我岂能不顾?我死后,陛下不会问责剩下的两万人。你们带着姐妹们……安稳地活下去吧,大武的江山……往后就靠你们来守了。”
“将军!”田方圆目眦欲裂,眼眶中满是悲愤的泪水,紧握的双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是李开阳把她从一个马仆硬生生提拔到如此地位。
她们姐妹三人曾在京城看尽牡丹,也曾遨游山川把酒言欢,许下保家卫国的豪言壮志。可如今物是人非,一腔热血竟被朝廷逼得无路可走。
“陛下是要逼死所有良臣吗!”田方圆恶狠狠地瞪着薛凝,那眼神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薛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身旁的侍卫立刻将她护住。
她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李开阳抗旨不尊,意图谋反,这是她应得的下场!你们莫要冲动,否则就是抗旨!”
“好一个帝王,竟心甘情愿将幽州拱手送人,对待忠臣赶尽杀绝,天理何在?”田方圆猛然拔剑,首逼薛凝。
御前侍卫迅速围上来回击,双方人马瞬间缠斗在一起,皆下死手。
薛凝着实没想到,在这三人当中,外表看起来最为矮小,眉眼间还透着和善的田方圆,出手竟是如此狠辣果决。
“陛下本来只欲治李开阳一人之罪,结果你们两个竟敢伙同她一起谋反。”
“你说谋反,那我就是谋反!”
反正唇寒齿亡,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拼上一拼,带着薛凝这个反贼一道下地狱。
田方圆动作不停,一边与侍卫拼杀,一边掩护着史亿带着李开阳的尸体往后撤。
薛凝瞧见外头似乎有火把靠近,死死盯住田方圆,压低声量呵斥道,“你全家上下的性命也都不顾了吗?”
话音刚落,田方圆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咬牙切齿,奋力甩起剑花,“我田家上下满门忠烈,绝不愿意苟活!”
“好,你不在乎你全家人的性命,那你也不在乎这营地中将近两万士兵的性命吗?”
说着,薛凝猛然从怀中掏出另一道圣旨,上面赫然写道,“李开阳率一万大军,意图谋反,幸亏其余一万人不肯就范,双方乱斗之中不幸全军覆没。”
何其残忍的一道圣旨,轻描淡写罔顾两万士兵的性命。
田方圆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可是大武的士兵!你知不知道两万人是什么概念,知不知道全天下如何看这份圣旨!”
纵观前朝,也没有哪位帝王敢如此滥杀。
“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她们的命不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罢了。”
薛凝冷笑,眼神中满是威胁。
幸亏太君明智,深知李开阳虽愚忠,但其手下那几位将士却皆是蛮不讲理的狠角色。
因此,太君特地让勤王前来相助。
否则,单凭她薛凝单枪匹马,恐怕还真对付不了这几人。
勤王就在附近,她不信这军营内能翻出什么花样。
见对方因她的话心绪不宁,薛凝加把火候。
“值得吗?我守护的是圣旨,传达的是天意。即使你们把事情闹大,两万士兵也得听陛下的旨意行事。若你们就此收手,我可留你们俩一份体面。若再执迷不悟,不仅你们九族,史书会永远记载你们史家、田家欺君罔上,通大越之罪。”
田方圆一脚踹开靠近的御前侍卫,不屑冷笑,“通大越之罪?我看真正与大越勾结的人是你!”
薛凝面不改色,“我其实挺佩服你的。有勇有谋,可惜在一些事情上太过于固执与执拗。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当比我更明白,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今天落在这里的三捧黄沙,只会在轰轰烈烈的变迁中灰飞烟灭,你们的死毫无价值。”
史亿缓缓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脸上却渐渐浮起一抹笑容。
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绝望,笑着笑着,忽然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她的眼神空洞,透着无尽的悲凉,喃喃道,“大武没救了……”
仿佛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的身体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再也不愿动弹分毫。
薛凝却只是冷冷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御前侍卫准备动手。
远处。
明姝媓才拿下一处驻点,正要继续前行时,忽然心头一紧,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