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日,江都秋深,夜冷如铁。
策楼灯火如豆,谢锦言立于中堂大图之前,寂光舰新绘之“北线图”己展。
画面中,以雁关为核心,东控外港,北连云津商路,西及关外茶盐市道。
鱼归执笔补绘,道:
“此路,原为边市要道,关商不通三年。”
“若以‘复商为名’,遣舟北行,不涉军令,亦可设伏藏兵。”
谢锦言点头:
“商路外包,仓运内移,以三舟为列,一舟为仓,两舟为引。”
“雁关守将周奉年,性喜利,若言运商之利,他必开关相迎。”
芜娘眯眼:
“此计好——挂的是盐茶之皮,藏的是战舰之骨。”
“我们策——走商不走兵。”
谢锦言唇边露出一丝冷意:
“朝堂不许我征,那我便不征。”
“我只是,送一批‘盐茶’,去关外。”
风笙于侧递来一封密信,其上所载乃倭朝军议密函。
内容仅一句:
“苍浪复舰不过三,然中原一贺己请东瀛诸侯,合十国联舰,欲三月内再启海线。”
谢锦言手指微顿。
“十国舰队……”
“倭朝欲兴‘海盟’,彼此结舰以图霸海。”
芜娘低语:
“十国合舰,非三海可挡。”
谢锦言眼神幽冷:
“所以,我必须抢先破其‘盟首’。”
“倘能于联舰未合前斩中原一贺,此海盟自乱。”
鱼归顿足:
“可你现在连‘出关’都无令。”
谢锦言看着雁关位置,淡然一笑:
“我不要令。”
“我要一份‘商契’。”
当夜,庄以瑾于静安坊偶遇摄政王。
王笑道:
“策主归来,依旧不肯朝见。”
“孤这几日,常梦见她当年初立于策堂时的模样。”
庄以瑾拱手不语。
摄政王叹:
“孤并非欲夺她权。”
“只是天下权终要归制,而她如今己越制。”
“你与她关系非浅,若你不止她,恐也一并除。”
庄以瑾语气清冷:
“王若真惧她,便该明言所忌。”
“若非,何须旁人遮拦?”
摄政王笑意渐敛:
“你太近她了。”
“近到连你自己都快看不清,你是在辅她,还是陪她赴死。”
九月廿三,谢锦言遣芜娘与鱼归先行北行,持三商契、一仓函,走盐茶旧线,启“策商通关”之局。
舟名“青箧”“寒弦”“寄魄”,皆不悬策旗,只着商符。
内藏伏械三十具,火雷十罐,操舟者皆策司旧将,伪装为边地盐贩、关南茶庄之人。
谢锦言遣风笙随行为“粮录人”,自携卷策十余,实为“战图密册”。
出发前,她语重心长:
“此行不为立功。”
“但求让敌不敢提盟。”
“先斩主帅,后破舰线,再议天命。”
雁关之上,守将周奉年果然信商重利。
闻得“策商三舟”重启旧市,亲自接见。
芜娘佯装“关南茶庄二小姐”,言笑晏晏,道:
“商道复通,何尝不是为国开财?”
“若朝廷真知节用,当予封你‘边商大使’。”
周奉年闻言大喜,拍案允诺:
“通关三日,不纳关税。”
“但记得,若得实利,勿忘本将分润。”
三舟成功入关,伏兵三十人,策械六架,藏于仓中“棉包”“瓷箱”内。
鱼归手执货册,低声笑道:
“这些‘瓷器’,若碎,敌舰可半沉。”
风笙笑而不语,仅将一册名为《策影》的薄册压于桅杆底座,里头绘有:
苍浪构造图;
中原一贺舰动习性;
倭朝三年粮路分布;
十国联舰布阵预测。
谢锦言曾言:“不必全胜,但要全知。”
与此同时,庄以瑾于京中陷入抉择。
摄政王加压,要求其上奏“策司不轨”,断谢锦言后路。
而皇帝却私召庄以瑾,独问一事:
“谢锦言可反?”
庄以瑾答:
“她不会。”
皇帝盯他良久,叹道:
“可若她破海而回,朝堂之位,还如何容她?”
庄以瑾语低如尘:
“若海疆归她所护,朝堂之位,自当还她。”
皇帝不语,只望窗外落叶飞舞。
九月廿五,谢锦言正式拟定“斩盟先策”三步:
一、设雁关为引,假商藏兵,窥敌西线;
二、策绘“断潮图再版”,以雷阵布北海三角线;
三、风笙领小队潜入倭朝“赤砂泊”,中原一贺所驻海心指挥所,予以刺斩。
她于策楼主堂重挂一图,题曰:
“此策不由命。”
芜娘在其下添一句:
“此兵,不为朝。”
鱼归笑而不语,只将新图交予百策堂副使,流入各线。
风笙则携“策印副章”与《策影》册,化名“月白行”,再度潜入东海。
三日后,夜黑如墨,风笙于赤砂泊外落脚,距敌主舰——只剩两里风浪。
而谢锦言,仍立于江都楼台之上,望北海雁月。
她轻声道:
“你若问我此行可有功?”
“我不知。”
“但我知,若我不动,他日敌兵破岸之时,策司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