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月的手指还贴着谢昭的掌心,雪粒正顺着她破损的袖口渗入肌肤。她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弱却固执的触碰,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风从破碎的窗棂间呼啸而入,割着两人身上的伤口。但此刻,他们谁都没有动。
“Спасибо,” 她终于读懂了那句俄语,低声念出,“谢谢你。”
谢昭嘴角牵起一点笑意,眼神却依旧紧绷。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写下去。
姜临月屏住呼吸,辨认着那些字母:“Я... тебя... люблю.”
我爱你。
她怔住了,眼眶微微发热。这不是一句轻浮的情话,而是一个在黑暗中挣扎的人,用尽力气递出的一束光。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靴底踏碎冰渣的声响像刀刃划过耳膜。
姜临月咬牙,将谢昭扶起,压低声音:“撑住。”
他点头,靠着她的肩膀缓缓站起。腿上的旧伤加上刚才的撞击让他脚步虚浮,但他仍努力稳住重心。
就在这时,天花板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
姜临月抬头,迅速判断出是通风管道的方向。温言说过,她会带着设备跟进,但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
下一秒,一块检修板被掀开,绳索垂落下来。
“上来!”温言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带着一丝喘息。
姜临月没有犹豫,将谢昭推上绳索,自己随后攀爬上去。她的手臂还在流血,每一下用力都扯动肌肉,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把自己拉了上去。
通风管道狭窄潮湿,积满灰尘,但她和谢昭只能匍匐前行。身后传来破门声、怒吼声,还有催泪瓦斯喷射的嘶鸣。
“快点!”温言焦急地催促。
终于,前方透进一线微光。那是另一处出口,连接着废弃厂外的排水沟。姜临月率先滑下,谢昭紧随其后。
两人刚落地,远处便传来警笛声。
特警队来了。
黑衣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数,开始西散奔逃。姜临月趁机拉着谢昭冲出厂区,寒风裹挟着雪片扑面而来。
救护车的蓝光在不远处闪烁。
程予站在车旁,手里攥着一份文件,脸色严峻。
“你们没事就好。”她说,“我们抓到了几个活口,但他们不说话。”
姜临月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即将被警方封锁的废弃厂房。那里藏着太多秘密,而现在,只是开始。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姜临月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手臂缠着纱布。她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谢昭在里面做检查,医生说他有轻微脑震荡和多处软组织挫伤。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句“Я тебя люблю”仿佛还印在皮肤上,滚烫如火。
“姜小姐?”护士走来,递给她一杯热可可,“这是谢律师留下的。”
她接过杯子,发现杯沿上有一行字——是钢笔写的俄文。
“别怕。”
她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门开了,谢昭走出来,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他看到她,脚步一顿,随即走了过来。
“你该回去休息。”他说。
“那你呢?”
“我还要等报告。”
沉默片刻,姜临月忽然问:“你父亲……当年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谢昭的表情微微一滞,然后缓缓开口:“一本被盗版书商篡改的《刑法典》初稿,里面夹着一封举报信。”
“举报谁?”
“周教授。”
姜临月瞳孔一缩。
“难怪他一首想封杀你。”她喃喃道。
谢昭点头,目光沉静:“但现在的问题是,娜塔莎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莫斯科大火那天?那场火灾,和徐世璋有没有关系?”
姜临月没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张纸条上最后一句话:
“真相藏在莫斯科大火那天。”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与此同时,废弃厂内,特警队正在清理现场。
一名技术员在灰烬堆里发现了异常。
“队长,这里有点东西。”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一堆烧毁的盗版书残骸中,竟然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图案。
是两个汉字。
“听书”。
“听书”是姜临月第一本小说的名字,也是她后来所有作品的灵感源头。这本书曾因版权问题引发轩然大波,如今却以这种方式重现。
“他们在焚烧证据。”技术员低声说。
“或者是在传递信息。”队长皱眉,“‘听书’意味着什么?”
没人回答。
风卷起灰烬,雪花落在焦土之上,仿佛一场无声的祭奠。
急救车内,姜临月靠在座椅上,眼皮沉重。
谢昭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还带着墨渍,那是他在墙上写下摩斯密码时留下的。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小时候我总以为法律是冰冷的规则,首到我父亲告诉我,它其实是一束光。”
姜临月睁眼看他。
“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比喻。”他低声说,“而是真的存在。”
姜临月轻轻笑了,眼角泛起泪光。
“所以你要记得,”他靠近她耳边,声音温柔却坚定,“哪怕身处黑夜,也要相信有人会为你提灯而来。”
她闭上眼,任由疲惫与安心一同袭来。
这一夜太长了。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而且,彼此都在。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
而在某个角落,一台老旧的打印机正在吐出一页页纸张。
标题赫然写着:
《听书:未完待续》
纸张边缘,一枚熟悉的钢笔印记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