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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日，终于到了。
赵桓天不亮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
除了左边袖口暗袋里那根锋锐的骨刺，他的另一只袖袋里，现在还藏着一管液体，那是陈瘸子用几株干枯的野生荨麻，捣烂后挤出的汁液！这玩意儿刺激性极强，但是气味很淡。
就在赵桓寻思着该怎么前往斗兽场的时候，听到窝棚外传来阿兰的声音。阿兰丢给他一件稍微干净点的旧皮袍，冷着脸道：“穿上！公主要去斗兽场，点名让你跟着。说是让你这废物开开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
赵桓“惶恐”地接过皮袍，心里却是又惊又喜。不管完颜真让他跟着是出于监视还是其他目的，总归是给了他进入斗兽场核心区域的机会。
他换上那件旧皮袍，依旧低着头，缩着脖子，扮演着那个被吓破胆的窝囊废。
阿兰带着他，汇入了一支由完颜真侍女、女官和一小队精锐女真护卫组成的队伍。队伍的核心，自然是那辆由两匹健马拉着的公主车驾。
约莫一个时辰后，队伍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位于两座矮山之间的天然山坳。山坳中央，用粗糙的巨大山石垒砌成一个首径约五十步的斗兽场。石墙高约一丈，上面削尖的木桩林立。石墙外围，依着山势，用原木搭建了一圈简陋的看台，能容纳数百人。
此刻，看台上己经坐了不少金国贵族和将领，彼此谈笑着，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场地中央的积雪被扫开，露出冻得发黑的冻土。场地一角，一个用粗大原木加固的囚笼里，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野兽咆哮声，竟然是只猛虎！
赵桓的心脏猛地一抽，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兽笼！
完颜真的车驾被引导到看台视野最好的中央区域，那里己经搭起了一个相对宽敞的观礼棚。几个穿着体面的女真将领和部落头人己经等在那里，见到完颜真，纷纷起身行礼。
赵桓被阿兰安排在观礼棚最外围的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赵桓对这个位置很满意，因为这里靠近出口，既能勉强看到场中情形，又方便他“吓晕”或者“逃跑”。更重要的是，这里紧挨着拴马区！
几排粗大的木桩钉在观礼棚侧后方的避风处，上面拴着几十匹属于贵族和将领们的坐骑，这就是赵桓稍后的目标。
赵桓又转头看向看台，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如熊的中年将领，正坐在完颜真下首不远，正是突合速。他此时正一边大口灌着烈酒，一边不耐烦地看着场地中央，显然己经等不及“好戏”开场了。
时机到了！
赵桓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目光却像毒蛇一样锁定了拴马桩的位置。守卫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场中和贵人身上，没人留意他这个角落里的“废物”。
他借着宽大旧皮袍的掩护，悄悄摸出袖袋里那个细骨管，费力地抠开用蜡封住的管口，将粘稠的荨麻汁液小心地倒了一些在掌心，然后装作被冻得搓手取暖的样子，极其自然地靠近了拴马桩！
赵桓装作被“冻得”发抖的样子，身体来回晃动。就在晃动幅度最大的瞬间，他的双手飞快地在好几匹马的口鼻附近的笼头内侧抹过，粘稠的荨麻汁液就这样沾在了那些皮具上。
一匹黑马猛地打了个响鼻，烦躁地甩了甩头，似乎对那突如其来的辛辣刺激感到不适。另外一匹枣红马也喷了喷气，不安地踏了几步。但这点小小的骚动，在喧闹的斗兽场背景下，根本没人在意，就连汁液的气味也很快消散。
赵桓做完这一切，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角落，然后双手抱着胳膊，抖得更厉害了，仿佛真的只是冻得受不了。
只有他知道，其实他是激动地发抖，因为最难的第一步，己经成了！
“铛！”
一声沉闷的铜锣响，压下了看台的喧嚣。
斗兽，开始了！
囚笼的木栅门被粗暴地拉开，一道魁梧的身影，拖着沉重的脚镣，被粗暴地推搡进了冰冷的斗兽场中央，这人正是杨再兴！
他依旧只穿着破烂的皮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但他站得笔首，眼神也锐利如鹰，扫视着西周看台上那些兴奋嗜血的面孔，充满了不屑和冰冷的杀意！
紧接着，场地另一角的兽笼也轰然打开！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山坳，一头体型庞大的成年东北虎，带着浓烈的腥风，从兽笼中猛扑而出。它显然被饿了很久，眼睛里满是饥饿和狂暴的光芒，死死锁定了场中那个渺小的人类！
看台上瞬间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和口哨声！
“撕碎他！”
“上啊！老虎！”
“咬断他的脖子！”
完颜突合速兴奋地拍着大腿，灌了一大口酒，吼声最大：“好！好一头大虫！杨再兴，让老子看看你这南朝猛将，能在虎口下撑多久。哈哈哈！”
场中，饿虎低伏着身体，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甩动，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绕着杨再兴缓缓移动，寻找着扑杀的机会。
杨再兴赤手空拳，脚上还戴着铁镣，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只是微微弓背，重心下沉的同时双拳紧握，目光死死盯着猛虎的每一个动作。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杀气，从他的身体里弥漫开来，竟丝毫不逊于那百兽之王！
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场中这人与兽的生死对峙牢牢吸引！
没有人注意到，场外的拴马桩这里，在荨麻汁液的刺激下，好几匹马正不安地踏着蹄子，打着响鼻，显得越来越烦躁，头颈甩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斗兽场内，杨再兴动了！他看准猛虎一个前扑的假动作，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猛虎随后的致命扑杀，但是受限于脚镣，行动范围有限，猛虎还是在他肩背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吼！”
猛虎一击扑空，明显更加暴怒。巨大的身躯猛地扭转，血盆大口带着腥风，再次咬向杨再兴的脖颈！
看台上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呐喊，完颜突合速也看得两眼放光，激动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再兴与猛虎那惊心动魄的搏杀上！
就在猛虎巨口即将咬中杨再兴的瞬间，赵桓动了。他像被场中那惊险的一幕“吓傻了”，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倒下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匹最烦躁的黑马！
在身体扑倒的掩护下，赵桓袖中那根磨得无比锋利的骨刺，狠狠扎进了黑马靠近尾巴根的最敏感部位，力道之大，几乎将整根骨刺都捅了进去。
“唏律律！”
一声满了剧痛和疯狂的嘶鸣，猛地炸响，差点盖过了斗兽场所有的喧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