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蜷缩在冰冷的窝棚里,感觉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震撼和危机感而狂跳不止。杨再兴!斗兽场!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救!必须救!但要怎么救?
硬闯是找死。下毒也不行,没有途径,也未必能放倒所有守卫。制造混乱?小混乱没用,大混乱,他目前没有这个能力。
唯一的生路,似乎就在斗兽场本身。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在斗兽场制造混乱和机会的计划。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杨再兴的配合。一个重伤力竭的猛虎,需要知道何时亮出獠牙!
传递信息,这是眼下最迫切、也最危险的第一步!
赵桓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投向了营地劳作的区域的陈瘸子。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信任,也有一定行动能力的盟友!
但陈瘸子只是个老工匠,地位低下,如何能接近关押重犯的囚笼?
赵桓的脑子飞速转动,结合这几天观察到的营地细节。重犯的囚笼设在营地东侧,靠近堆放杂物的区域。而陈瘸子因为修补皮甲的手艺,最近被乌古论阿勒根指派,偶尔会去那边整理废弃的皮料和绳索。
虽然陈瘸子只能在杂物区外围活动,离真正的囚笼还有十几步距离,中间还有守卫隔开,但这己经是唯一可能的接触点了!
时间紧迫,必须立刻行动!
当天傍晚,阿兰送完饭离开后,赵桓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进食。他先是将省下来的半块窝头小心藏好,然后拿起那块之前磨尖的小骨片,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在一块不起眼的薄木片上,飞快地刻划起来!
赵桓首先刻的不是文字,而是图形。前世片场的经历帮了他大忙,当时有一场谍战戏,里面就有一出岳家军寄密信的桥段,作为一部考究严谨的史诗大剧,密信上的暗记当然也不是胡编乱造。
杨再兴作为岳飞麾下的核心将领,这个符号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同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他的信任感。
刻完这个微小的符号之后,赵桓又在木片边缘,用骨尖极其隐蔽地刻了个“等”字。最后,又用手指蘸了点炭灰,极其轻微地涂抹在刻痕里,让痕迹显得陈旧模糊。
深夜,风雪声掩盖了一切。陈瘸子如约而至。
赵桓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陈老丈,那个新来的重囚叫杨再兴,他和大名鼎鼎的岳飞将军如今都在王彦大将军麾下效力,我想救他。”
陈瘸子浑浊的眼睛瞬间冒出精光,岳飞的名字,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宋人,尤其是汴梁出来的老匠人,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分量。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赵桓的声音带着怒意:“金狗要送他去斗兽场,让他死在野兽嘴里,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陈瘸子闻言,没有半点犹豫:“这帮天杀的畜生!不知贵人需要小人做点什么?”
赵桓快速地将自己的观察和计划低声说了出来,然后将小木片交给了陈瘸子,让他下次去杂物区整理皮料时,找机会将这块木片扔进杨再兴的囚笼。
陈瘸子脸色涨红:“囚笼离杂物区有十几步,万一被守卫发现,老汉死不要紧,就怕连累贵人。”
“不用靠近,你只需看准守卫转身的时机,故意弄掉一卷皮绳,用捡东西的动作做掩护,把木片扔过去即可。囚笼栅栏缝隙够大,只要动作够快,一定能扔进去。切记,动作要自然!”
陈瘸子死死攥着那块木片,他看着赵桓,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桓用力握了握他冰冷的手:“一定要小心!扔完就走,别回头,别多看!”
陈瘸子没再说话,将木片小心地藏进自己破皮袍最贴身的口袋里,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中。
窝棚里又一次陷入死寂。赵桓睁大双眼靠在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他把救杨再兴的第一步,压在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工匠身上,压在了那块小小的木片上,压在了杨再兴能否发现那个符号的渺茫希望上。
风险巨大!陈瘸子可能失手被抓,木片也可能被守卫发现,即使木片成功扔进囚笼,杨再兴都可能看不到木片上面的暗号!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别无选择!
这一夜,风雪似乎格外漫长。赵桓毫无睡意,竖着耳朵,捕捉着营地东边重囚笼方向的每一点动静。每一阵风声,都像惊雷炸响。
首到第二天上午,营地依旧如常。没有骚乱,也没有惊呼,看起来没出什么乱子,也没有什么人被抓。
赵桓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按照这个情况来看,陈瘸子应该得手了。
他强压下立刻去确认的冲动,依旧扮演着那个对着草纸发呆的废物画师。首到下午,陈瘸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扛着一小捆破皮料,一瘸一拐地路过他的窝棚附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极其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陈瘸子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还有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坚定。
成了!木片成功传递出去了!
赵桓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他立刻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激动。
信息己经送出。现在,就看杨再兴的反应了。那块刻着暗号的木片,会在这位深陷绝境的猛将心中,点燃怎样的火焰?
是营救也是自救,这场双向救赎的序幕,终于在无声的暗流中,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