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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揣着那枚带着诡异红点的铜钱，一路疑神疑鬼、同手同脚地飘回了王府。他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靶子，看谁都像刺客，看哪片树荫都像埋伏点。
“孙公公！”李天冲进书房，声音都在发飘，“您老见多识广，您看看这个！”他把那枚铜钱像烫手山芋一样拍在孙吉面前的书案上。
孙吉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白玉镇纸，闻言眼皮微抬，目光扫过那枚平平无奇的铜钱，在方孔里那点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朱砂红点上停留了一瞬。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擦拭着镇纸，声音平淡无波：“一枚铜钱而己。世子何处得来？”
“宫门口！一个小太监撞了我一下，它就莫名其妙到我怀里了！”李天压低声音，凑近孙吉，“您说…这会不会是什么暗号？催命符？血滴子预约卡？”
孙吉放下镇纸，终于拿起那枚铜钱，对着烛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指腹了一下那红点。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淡定：“朱砂点孔，民间倒是有‘破财消灾’、‘点孔聚财’的俗信。或许是哪个小内侍掉了，世子捡着了。”
李天：“……”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借口还能再敷衍点吗？点孔聚财点得这么隐蔽？还偏偏点在我刚交了“催命符Pro Max”之后？
“可这也太巧了吧？我刚从东宫出来！”李天不死心。
“世间巧合之事，十有八九。”孙吉将铜钱递还给李天，眼神古井无波，“世子与其忧心一枚铜钱，不如想想陛下若召见，该如何应对那‘答卷’。那上面的‘鲶鱼’、‘招标’之语，恐非寻常朝臣所能言。”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李天瞬间蔫了。对啊！催命符己经交上去了！皇帝老儿才是终极BOSS！铜钱什么的…暂时靠边站吧！
接下来的几天，李天过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王府花园里那几株他精心呵护（主要是为了躲孙吉）的花花草草，都快被他薅秃了。
就在李天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等待逼疯时，孙吉带着一脸“你该上路了”的表情出现了。
“世子，陛下召见。宣政殿，即刻动身。”
李天腿一软，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他真的好想躲啊！
宣政殿偏殿，暖阁。
李天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还有一股无形的、名为“天威”的巨大压力。皇帝李明斜倚在御榻上，手里正翻看的，赫然是李天那份图文并茂、画满了抽象派小人的“答卷”。
李天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皇帝看得…很慢。手指偶尔在某个鬼画符小人或者一行字上轻轻点一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李天总觉得那眼神像探照灯，能把他从里到外照个通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暖阁里静得能听见李天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就在李天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皇帝终于合上了那份“奇文”，随手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李天。”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量。
“臣在！”李天一个激灵，腰弯得更低了。
“你这‘答卷’…”皇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倒是…别开生面。”
李天心里咯噔一下。别开生面？这听着不像夸啊！
“尤其是这‘引入竞争’，‘包产招标’之说。”皇帝的目光锐利地投了过来，如同实质，“盐铁专卖，国之重器，自古皆由朝廷专营，以控利源，以安民生。你言引入商贾竞争，岂非动摇国本？与民争利？此等言论，何所据？”
来了！尖锐的考校！首指核心！
李天感觉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飞速转动。奏报数据？市井见闻？太子的后台分析？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回…回禀陛下！”李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得太厉害，“臣…臣愚见，并非要废除专卖，而是…而是在专卖框架之内，于非核心之处，引入些许…鲶鱼效应？”
“鲶鱼效应？”皇帝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新词产生了兴趣。
“呃…就是…沙丁鱼运输途中容易死，放条凶猛的鲶鱼进去，沙丁鱼害怕被吃，就会拼命游动，反而活得更久，存活率更高！”李天赶紧用最朴素的例子解释。
“臣的意思是，在河东盐政这个…呃…快僵死的‘沙丁鱼箱’里，选一两个不太重要的小盐场，让有能力的商人或灶户自己试试，透明竞争，打破现有垄断格局！让他们动起来！让官营盐场有点危机感！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最终受益的还是朝廷税收和百姓用盐！”
他顿了顿，偷偷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见没有立刻发怒的迹象，胆子稍稍大了一点，赶紧补充实证：
“陛下明鉴！奏报数据显示，官盐收购价极低，而售价奇高，中间巨额差价去向不明！盐引超发，远超产量！官盐质次价高，私盐泛滥价廉！盐税三年纹丝不动！这都说明…说明现有专营体系下的河东盐政，己被蛀空，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与其让它继续腐烂，不如在非核心处切开一个小口子，引入活水！或许…或许能盘活一潭死水？”
李天一口气说完，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心脏咚咚咚地撞着肋骨。他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臣在市井听闻、结合奏报数据的一点…一点粗陋想法。具体如何操作，如何监管，如何确保朝廷利益，臣…臣见识浅薄，实不敢妄言！一切全凭陛下圣心独断！” 求生欲再次拉满！
暖阁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鎏金兽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在无声地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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