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头条血红的标题在手机屏幕上滚动播放,贺闻声冷冽的眉眼映在暗下的车窗上,指尖一下下轻敲方向盘,如同敲击着无声的凯旋鼓点。
“赢了?”
韩轻絮抱着热奶茶蜷在副驾里,声音被车窗外的流光切割得有些失真。车子驶过贺氏总部大楼,夜幕下玻璃幕墙灯火通明,整栋建筑像一个从沉睡中苏醒、浑身浴血却又焕发新生的冰冷巨兽。几小时前的腥风血雨被完美隔绝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之后。她没看贺闻声,目光定定黏在屏幕上:【惊!贺家绝地翻盘!晨钟资本杠杆爆仓资产急剧缩水!太子周俊彦引咎请辞……】
她看得太专注,奶茶顺着吸管流淌都忘了吸吮。心脏在胸腔里像被一只手攥着挤压,一下沉重过一下。
贺闻声的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没有立即回应。“啪”,轻点按钮,车载空气净化器微弱的运转声代替了引擎轰鸣,密闭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只有液晶仪表盘的蓝光和车窗外流萤般的都市霓虹,在他们之间投下明暗不定的分界线。
沉默被拉长成一片看不见的沼泽。
轻絮终于抬起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奶茶杯里的吸管。她鼓了鼓脸颊,像要努力挤出一点调侃轻松的语气,开口却带了细细的颤音:“那个……苏学姐的‘团队早散了’,是不是也包括……以后再也不见她谈生意了?”最后一个字尾音轻飘飘地打了个旋,更像一粒被风带走的尘埃。
贺闻声偏过头看她。
光影从车窗外流泻进来,将那张年轻鲜活的脸庞切割得晦暗不明。委屈、疑惑、不安,还有些努力掩饰的倔强,所有情绪都湿漉漉地凝结在浓密的眼睫上,眨一下,就要抖落下来。
他的喉咙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那双洞察市场毫厘波动的锐利眼睛,此刻清晰地捕捉着她眸底深处那片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惶惑水域。没有用任何金融术语来拆解那些复杂的风浪,他的回答落地有声,带着千军万马厮杀后的笃定回音:“散了,是事实。以后……”指尖松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热度,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将那杯差点被捏扁的奶茶解救出来,“我的战场,只容得下一个常驻坐标。”
那股强势又温热的包裹感瞬间传递过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浮躁喧嚣。轻絮僵硬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寸。那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而上,烫得她心尖微微一缩。
“坐标……就是我?”她小声确认,尾音带着一丝不敢确信的试探。
贺闻声的唇线微不可见地向上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算是默认。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深潭似的眸光扫过远处贺氏大厦底楼安全通道出口,那里刚快速钻进一辆没有悬挂任何牌照的纯黑色轿车。车速之快,迅速消失在汹涌车流中,如同一条隐没入深渊的游鱼。
“送你回去。”他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无声无息覆上了一层薄霜。晨钟资本的周俊彦“引咎请辞”?那艘庞然大物骤然爆仓引发的连锁震动,绝不可能以这样一场轻飘飘的闹剧草草收场。
风暴,才刚刚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云城大学西区家属院的老房子,沉淀着陈旧木料和灰尘的气味,将贺闻声挺拔的身影衬得格外格格不入。客厅只有一盏昏暗的旧式台灯亮着,光线被灯罩裁剪成混沌的一小圈,将茶几上摊开的几封陈旧卷宗映得字迹模糊。贺母斜靠在褪色布艺沙发上,膝上盖着薄毯,神色有些萎顿。贺闻声背对着沙发,立在靠窗的那张老式红木书桌前,桌上堆叠的几册蒙尘文件让他眉头深锁。
“您今天……又去见她了?”贺闻声没有回头,手指拂过桌角一枚镶嵌在透明树脂里的铜制螺丝钉书器,指腹传来陈旧金属冰冷的硌手感。螺丝钉的棱角早己被无数次磨得圆钝。他记得这书器,是那个男人生前亲手打磨的。
贺母的声音闷闷地从薄毯下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就在疗养院外的湖边长椅。她只坐了五分钟。连手袋都没带进去。”她停了停,似乎在积攒力气,“穿着米白的香云纱旗袍……新做的。头发也新烫过……”
贺闻声的动作顿住。那身特意新制的行头,那刻意彰显优雅的仪态,哪里是看望病人?分明是一场精心准备、摆明了姿态的示威。向病榻上失去价值的前夫?还是……向被迫重新执掌残破棋局的贺家?他的手指在书桌上微微蜷起,指节泛出一点青白。
“我跟她说,”贺母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像要驱散那股无形的沉重,“别来了!以后别来了!”声音在昏暗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我们贺家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她……轮不到他们看笑话!”喘息变得急促起来。
贺闻声猛地转身。
贺母的脸在台灯微弱的光晕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窝深陷下去,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弱的倔强。她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一只手紧紧按在肋骨下,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妈!”贺闻声一步跨到她身边,声音里带上不容置喙的急迫,“药呢?”
“茶几……抽屉……”贺母费力地朝茶几方向偏了偏头。
贺闻声半跪在沙发旁,迅速拉开那个塞满药瓶药盒的抽屉,焦灼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药名标签上搜寻。胃药?安眠药?速效救心丸?他的手第一次在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药瓶间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擦过冰冷的药瓶玻璃,刺骨的凉意却顺着指尖钻进了心脏深处。那个曾经用脊梁撑起整个贺家的母亲,被那些如影随形的贪婪目光和无法停歇的家族重担,无声地掏空了最后一丝心力。
他精准地找到那片小小的白色药剂,又熟练地倒来温水。扶着贺母艰难地将药片咽下,看着她冷汗淋漓地靠回沙发闭目喘息,那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的脊背才终于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下,缓缓地坐回旁边的老式藤编靠背椅里。
藤椅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轻响。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时额前几缕发丝垂落,阴影遮住了他脸上所有的神情。只有手指在膝盖处缓慢而用力地交扣着,指节绷得死白,如同钢铁铸就的镣铐。一股无声暴烈的岩浆在他心底最深处奔流汹涌,被理智强行锁在坚硬的躯壳之内。
空气里只剩下贺母压抑的喘息和时钟秒针拖沓前行的声音。过了好一阵,贺母的呼吸才稍稍平复。
“……别怪她,”气息微弱得如同叹息,贺母依旧闭着眼,声音却飘忽起来,像是在呓语,又像在描摹一帧泛黄的旧照片,“……那年你爸背着我们,把他专利转让费的最后一点钱,全投进了宋氏牵头的高科基金……那时候她家里……也难……”话语零碎,意识也显然有些游离,“谁能想到……宋老狐狸……”
贺闻声霍然抬头!
灯光刺破阴影,落在他脸上。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冰冷得如同深冬冻结的黑色冰湖。
专利转让费?父亲?宋氏牵头的高科基金?!
零散的碎片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摁在了锈蚀的靶心!
父亲生前在云城大学生物医学工程实验室那场摧毁一切的事故……被迫中止的研究……最终不了了之的技术转让……贺家崩塌前夕,母亲在疗养院里断断续续透露父亲生前最后的焦灼——“……他不停说项目数据被人动了……他好像查到了什么……宋氏那位老总找他……”
所有潜流在死寂的屋子里无声炸开。
他站起身,高大身影在矮小的客厅里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住沙发上单薄衰弱的母亲和那堆陈旧的卷宗。
“妈,今晚我留下。”他的声音沉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弯腰替母亲掖好滑落的薄毯毯角。
贺母似乎耗尽力气,只含糊“嗯”了一声,便沉入疲惫的昏睡。
贺闻声没有再看母亲。他转过身,走向那张堆满旧卷宗的书桌,眼神锐利如解剖刀。那些蒙尘的卷宗仿佛拥有了灵魂,正从纸张深处对他发出无声的尖啸。他拉开最下方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抽屉,探手进去,越过一些杂物,指腹触碰到一处不易察觉的细小凸起——一枚嵌在抽屉内侧侧板凹槽里的数据卡,像一块深埋的黑色墓碑,冰冷坚硬。
韩轻絮盘腿坐在贺闻声办公桌对面那张宽大的白色扶手椅里,下巴搁在椅背顶端,像只蜷缩在巨大贝壳里的寄居蟹,眼神却牢牢锁定对面男人沉峻的侧影。他己经维持这个姿势快十分钟了。
巨大的曲面屏是这块办公区域内唯一的光源。屏幕上密密麻麻飞速滚动着她完全看不懂的代码行和一些结构复杂的动态数据流图谱,蓝绿交织的光映在贺闻声深邃的眉眼上,将他脸部的棱角勾勒得如同绝壁深渊。他左手搭在键盘上,指间还夹着那支深黑色、没什么装饰的钛合金签字笔,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轻轻敲击冰凉的金属笔杆。笔和桌面的轻微撞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嗒,嗒,嗒……像冰凌刺进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是他思考问题时的小习惯。可现在,那规律稳定的节奏里,透着她从未感知过的沉滞和冷硬,仿佛那支笔尖每一次落下,都刺穿了厚重冰层下的什么东西。
“苏学姐……她还在疗养院外面?”轻絮小心地打破了沉默。几个小时前疗养院门口那场无声的“会面”,像一根小刺扎在她心头。
贺闻声敲击笔杆的指尖骤然停顿。
屏幕幽蓝的光在他眼底跳跃了一下,随即沉入一片更深的晦暗。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努力探询的小脸上,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完全偏离轨道的问题:“你姐姐那个实验室的事故……当年有公开结论?”
轻絮一愣。话题陡转得太快。“啊?是……是实验室电路老化短路起火引燃了某种残留的化学试剂……造成……意外……”这些都是官方通告里的词句,空洞得让人心寒。可贺伯伯在疗养院里失魂落魄的画面,还有姐姐韩疏影这些年近乎封闭的固执……所有碎片都在记忆底层闪烁着不祥的光。
“意外?”贺闻声的唇边逸出极低的音节,更像一块冰块的碎裂。他移开目光,重新投向那吞噬光芒的屏幕深处,右手移动鼠标。
轻絮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他的动作,扫过屏幕右下角一个小小的后台窗口列表。一个不起眼的、后台运行的程序图标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个图标……好像姐姐韩疏影常用的生物信息分析软件!图标旁用最小的字号标注着程序路径命名的一部分:
“……数据链异常追踪……报告……”
这几个字像细小的冰锥扎进轻絮的眼睛!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贺伯父生前那个最终夭折的专利项目……姐姐韩疏影封闭实验室里从不让人靠近的那个核心隔离区……无数次争吵中母亲失控哭喊出的那些支离破碎的控诉——“……就是你爸的固执!那批该死的数据!不然老韩怎么会……” —— 那个项目!
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疯狂爬升!
轻絮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贺闻声为什么会把这个东西开着?是贺伯母说了什么?那条路径里到底装着什么报告?!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看清那模糊的几个字!身体不自觉地就要向前倾——
“累了?”贺闻声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她眼前。
轻絮骤然惊觉!一抬头,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被强行按捺在冰层下的惊涛。
她的动作定在半空,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扶手椅上。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发紧发干,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那双幽邃的眼睛里并没有质问,只有无声的巨压——那不是警告,却比警告更令人窒息。
“嗡…嗡…嗡……” 恰在此时,贺闻声桌面边缘一枚低调的、没有任何公司标识的黑色卡片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提示只有孤零零两个数字:07。
他眼神一凝,仿佛从某个深沉的漩涡中短暂抽离,视线落在那枚震动的卡片机上。
屏幕幽蓝的光重新爬上他侧脸的线条,将那瞬间凝固的警觉切割得异常清晰。
***
几乎在同一时刻,云城另一端的摩天大楼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璀璨如星河燃烧的夜景。
晨钟资本的办公区域早己人去灯灭,只留下总裁办公室所在的角落还顽强亮着一片刺目的白光。周俊彦靠坐在那张硕大的、象征着他未来权力的真皮椅里,身上昂贵的定制西装己经解开了两颗扣子,头发也略显凌乱。他那张平日里总是维持着精英疏离感的脸上此刻青白交加,眼底爬满了狰狞的红丝,像一张精心描画的假面被狠狠敲碎。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内部通讯软件的强制弹窗通知,加粗的大字冰冷刺眼:【通知:即日起,周俊彦先生休假,业务暂交执行副总接管。】
“砰!”一只昂贵的水晶烟灰缸被他狠狠掼在对面的强化玻璃幕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水晶碎片像炸开的烟花,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休假?”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喉咙里发出夜枭般嘶哑的冷笑,“卸磨杀驴?让那个老头子来摘我的桃子?”
他粗喘着,猛地灌下杯中仅剩的一点褐色液体,辛辣的焦味灼烧着喉咙。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宣告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好……好!贺闻声……”他猛地伸手,几乎是粗暴地拖过键盘,噼里啪啦快速输入一串冗长复杂的指令窗口。屏幕瞬间跳转到一个极其简陋的纯黑后台界面。
他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一个加密文件传输记录,手指滑过一个极其久远的、文件名编码为乱码的传输记录条目。光标悬停在上面,文件名旁边跟着一个小小的锁形标记。
屏幕幽冷的光映亮了他扭曲的半张脸,那仅存的、没有被疯狂完全吞噬的眼底,闪过一道淬毒的寒芒。
“……想洗干净贺家上岸?想保那个实验室的烂摊子?”他死死盯着屏幕角落里那个象征加密的锁形标记,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又像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个人说话,“真可惜……当年你爹负责技术验证的时候就没发现,韩家实验室那场大火……根本不是意外电路老化……”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能量来释放这致命的毒咒:
“是宋氏为了彻底压价、吞下那项生物电神经反馈的关键技术……叫人放的火!韩家那个项目负责人韩振……他就是替死鬼!烧死的!”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空气。
“贺闻声……这张牌……你接得住吗?!”他猛地狂笑起来,近乎癫狂的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巨大办公室里回荡,撞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又弹回他自己发烫的耳膜,“看看是你的破船先靠岸……还是拉着韩家那对姐妹一起……被我们拖死在旋涡里!”
屏幕上那份加了密锁的文件记录如同深渊的回眸,无声地凝望着这个疯狂的男人。秘密在冰冷的数据深处沉默地燃烧,如同即将引爆的暗雷。
夜色浓稠得如同凝固的石油,将云城西区一处位置极偏、掩映在杂乱小楼群落中的“诚信典当”招牌衬得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没有霓虹,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惨白灯泡悬在斑驳的门楣下,光晕仅能照亮门口半截蒙尘的阶梯。楼内深处最狭小的隔间内充斥着浓烈的烟味和陈年积尘的气息,头顶只有一根的钨丝灯泡在浑浊的空气中晃荡,投下光怪陆离的、扭曲变形的暗影。
宋清扬焦头烂额地扯开领口最上面两颗纽扣,似乎连吸一口烟都变成了费劲的气力活儿。他用拇指重重抹了一下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手机己经没电关机如同死物般被他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碰撞。桌面上摊着一张打印着密密麻麻数字的纸,每一个阿拉伯数字仿佛都在对着他尖啸咆哮——爆仓结算追讨通知单。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急促的喘息在逼仄空间里撕扯出难听的噪音。
“哗啦——” 隔板外的铁皮门被拉开,带进一股午夜街头特有的阴冷腥风。宋清扬的父亲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像一团陈旧晦暗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挪了进来。他在门框边定住,浑浊的眼睛在幽暗光线里扫了一圈狼藉的桌面和儿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没有一丝惊诧,只有死水般的沉。
“你妈……把东西给我了。”宋父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锈蚀的铁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重压。他缓缓地从旧夹克内袋里掏出个用廉价油纸仔细包了数层的小方块。那动作迟缓得如同在做一件生死仪式。油纸在他枯瘦的手上层层剥开,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毒蛇在草丛中游弋。
里面露出的是一块极其古老、磨损严重的黑色移动硬盘,接口早己是淘汰多年的型号。
宋清扬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脊梁,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父亲手上那块其貌不扬、仿佛刚从年代片片场里挖出来的老物件,瞳孔因极度震惊而骤然收缩!
“……爸?!”
宋父浑浊的眼睛依旧没什么波澜,如同两口枯井对着儿子脸上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他的手枯瘦得像一把骨头,此刻却异常稳定。他把那块小小的、如同废铁般的“移动硬盘”放在了堆满废打印纸和烟头的油腻桌面上。
那动作,轻得如同放下一个尘封多年的骨灰盒。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黑泥,无声地,穿透了满室狼藉和宋清扬脸上瞬间褪尽的最后一滴血色。
“……这些年该用的……终归还是要用。”
宋父嘶哑得如同被粗粝砂纸刮过的喉咙深处,挤出这声更低的、带着某种如释重负又冰冷彻骨意味的叹息:
“当年韩家实验室失火前……你韩叔叔负责清理打包的那批核心‘生物电神经异常数据链’……还在吧?”
“……是时候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