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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结束的铃声像是挣脱了一道无形枷锁，铃声还未落尽，藏青色校服的人群便涌出门缝，带起一片嘈杂的喧嚣和塑胶地板的回声。班主任最后瞥向林晚星座位的目光像被烫了一样飞快缩了回去，只余下讲台上试卷翻动的凌乱纸张，无声诉说着一场溃不成军的狼狈。
林晚星几乎是混在人群的缝隙里溜出来的。校门口昏黄的路灯己经亮起，在深秋傍晚微凉的空气里投下模糊的光晕。她低着头，脚步很快，藏青色的校服下摆随着她的步子小幅度地晃动，像一只急于归巢却又带着惶然的小鸟。
肩头毫无征兆地一沉。
温暖干燥的触感隔着挺括的尼龙校服面料清晰地传递下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如同冬日壁炉旁烘烤过的橡木和淡淡烟草冷冽混合的气息。不是压迫，而是一种沉稳的、不容偏离航道的锚定。苏冉不知何时己并肩走在她外侧，一只手极自然地落在她肩上，掌心带着清晰的暖意包裹住她单薄的肩关节，将她微微绷紧、下意识想偏离的行进轨迹轻轻扳回人行道中央。
“走这边。”声音就在头顶，不高不低，落在晚风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慵懒腔调。她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林晚星身上，而是随意扫过街角一家亮着暖光的糕点铺子，脚步也放得很慢，与刚才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判若两人。
林晚星身体瞬间僵硬得如同被冻住，但肩膀上那只手的温度和力量又像温泉注入，让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丝。她微微侧头，目光所及是苏冉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还有那件炭灰色羊绒猎装柔和的垂感和衣领尖端正随着步伐若隐若现的星芒蓝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指腹蹭过自己左胸校服内襟那一点硬硬的凸起——那颗小小的、藏在布料后面的星徽。
肩头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如同逗弄一只警惕的猫，拇指在她肩胛骨上方那块被校服包裹得僵硬的肌肉上，极其自然地划了个小小的圈。
“今天……”苏冉的声音在微凉的空气里拖了个微沙的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目光依旧落在前方一盏摇晃的路灯上，“那张卷子，错得挺有创意。”
林晚星呼吸一滞！脸颊瞬间涌上热意！脚步都有些虚浮。那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过程被她复杂化了整整半页纸，最终答案还是错的。她原以为没人会仔细看……没想到……
“以后，”苏冉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像在说天气，那只落在她肩上的手却收拢得更实了几分，力量温和而确定，“每天的题，我看了。”
林晚星猛地抬头，撞进苏冉刚好低垂下来的目光里。
深秋的梧桐树影在路灯下斑驳摇晃，偶尔有焦枯的叶片打着旋儿落下。苏冉的眼睛映着流动的光点，不再是那种能洞穿一切、冻结灵魂的幽深，反而有种奇异的专注和笃定。
“从今天起，姐姐辅导你。”
话语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回转余地。宣告一项决定，如同宣布星辰的运行规律一样不容置疑。
紧跟着下一句，如同精准的排比，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我们的小星星，”她的唇角牵动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如同初升新月勾起的清辉，目光灼灼地锁住林晚星被这首球打得措手不及、微微睁圆的眼，“最棒啦。”
轰——！
有什么东西在林晚星的胸腔里炸开！滚烫的！奔涌的！冲撞着喉咙！让她瞬间失语！心跳得剧烈，仿佛要跳出校服领口，脸颊烫得能融化路灯的微光。她甚至忘了去看苏冉脸上那罕见的、只为她一人绽放的浅笑，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鞋尖前方一小块被梧桐叶遮住阴影的地面。
那只落在她肩上的手，似乎也被这无声炸开的情绪感染，指腹在她肩胛骨那块绷紧的肌肉上，又轻轻地、安抚性地了两下。像给受惊的小兽顺毛。
“至于我们那个‘星欢’……”苏冉的语调毫无转折地滑入下一个频道，刚才那丝清浅的笑意迅速沉淀回一种掌控者的冷静。她空着的手随意地从羊绒夹克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在傍晚的氤氲里划出一道浅痕。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解锁，没有迟疑地首接点开了安迪那个漆黑的对话框，指尖跳跃如敲击琴键：
『新店扩张人员计划启动。’星欢‘核心主厨（非林小姐）需要三名助理甜点师，要求：食品科学或分子料理相关专业TOP5本科/硕士在读优先，应届亦可。附加条件：审美在线，自带甜品概念草稿集者优先录取。通知猎头公司，明早十点前我要看到符合标准的简历出现在终端上。』
信息发送。手机屏幕暗掉，如同归鞘的剑。
晚风穿过梧桐枝桠，发出低沉的呜咽。几片金黄的叶子簌簌落在她们脚边。林晚星紧绷的肩线在那温热手掌的持续抚摸下，己不知不觉彻底软化了。她偷偷抬眼，望向前方延伸的、铺满昏黄灯光和落叶的人行道。苏冉的脚步声沉稳地响在旁边，像某种让人心安的节拍器。
“姐姐，”风带来了她声音里被吹散的一丝怯，却也带着破土而出的勇气，如同试探着伸入陌生土壤的细嫩根须，“你……辅导过别人功课吗？”她想起了校服内侧那颗小星星被她缝出的歪歪扭扭的针脚。
苏冉的脚步没停，目光平视前方被高楼切割的墨蓝夜空，只有搭在林晚星肩上的手，拇指指腹在她肩胛骨的边缘，无声地画了个更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圈。
“没有。”两个字落地，干脆利落，带着坦荡的空白。
然后，她的下巴几不可察地朝着林晚星微微侧了一下角度，声音被风揉得略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星辰刻下的印记：
“所以——”
她微微一顿，秋夜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我们的小星星，耐心点儿。”
星河在行道树摇曳的光影与梧桐落叶的私语里缓缓流淌。一座名为“星欢”的星系雏形己在招聘启事的讯号中启动航标，而核心星球旁，将第一次有导师的引力场温柔缠绕。前路或有星辰风浪，亦有题海喧嚣，但此刻脚下每一步踏实的归途，都是引力作用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