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张守的身体微微前倾,“县令大人为治安忧心,张某不才,倒认识一批身手不错的乡勇,他们愿为衙门效力。”
孙县令眼睛一亮。
随即又撇了撇嘴。
扩充衙役?
这不全是好事,要花钱的。
而且,出自张守之口……
孙县令强笑道:“不知是何方壮士?”
“进来。”
张守朝门外唤了一声。
门帘掀开,吴庸垂首走了进来。
他努力挺首腰背,但那股子草莽气一时难消。
尤其是当他下意识抬手行礼时,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小截狰狞的刺青。
他的额头,也有刺黥。
孙县令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岂能认不出,那是只有犯过大案、受过黥刑才有的印记。
什么乡勇?
这分明是流犯。
孙县令死死盯着吴庸的刺青。
“如何?”
听到张守的声音。
孙县令回过神,惊惧的看向张守。
“你……”这人疯了?
竟想把朝廷犯人塞进衙门。
“张……张小友!”
孙县令声音发颤,努力维持着官威,“本县……本县忽然觉得,衙门里的差役,其实挺多的,本官过两天再给你加派人手。”
他宁愿自己扩招人手。
“是吗?”
张守轻笑,屈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状似随意,却让孙县令心头猛跳。
“大人,阳谷县防卫空虚,那些地牢里逃出去的犯人,还没捉回来吧?大人觉得,靠你手下那点衙役,能抓得住人?能保得了大人您的安危吗?”
孙县令脸色煞白。
这小子又在暗示了。
衙门焚烧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孙县令胆寒。
苦着脸道:“张小友的好意,本官心领!”。
他怕张守。
也怕张守口中,那随时可能袭来的山贼流寇。
但他更清楚,若真收了这有刺青的流犯。
日后一旦事发。
自己这顶乌纱帽,搞不好保不住。
而且,张守现在得罪了赵家,自己帮他,想不事发也难啊。
孙县令深吸一口气。
态度难得的强硬,道:“衙役招募,绝非儿戏,人员己够,还请小友体谅。”
厅内一片死寂。
吴庸的头,垂得更低,只觉得额头的刺青一阵发烫。
张守静静看着孙县令。
把孙县令看得心里发毛了。
他才缓缓露出微笑。
“无妨。”
张守微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县令大人还需些时日考虑。张某不急,改日再来叨扰。”
说罢,他不再多言,带着吴庸径首离去。
他们的背影消失。
孙县令腿一软,跌坐回椅中。
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
……
走在街道上。
吴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额头,声音低沉苦涩:“张兄弟,这刺青……是洗不掉的烙印,也难怪孙县令不卖你面子。”
洗白之路的第一步,就碰壁了,他情绪有些低迷。
这种事,他其实经历了不少。
后来才落草为寇。
“无妨,孙大人会回心转意的。”
张守笑容不改。
“回……回心转意?”
吴庸满脸不解。
张守的目光望向赵府方向,“孙县令怕的,是断掉前程……。”
而他要做的,是让孙县令知道,不收乡勇,同样前程断尽。
“他不得不收。”
张守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走,先去赵员外家。”
“去赵家?”
吴庸一愣。
不是说,张守和赵家闹得很不愉快?怎么还去?!
难道是去找麻烦的?
吴庸心里闪过诸多猜测。
张守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孙县令不是说,衙门人员充足么?今我二人,把赵家闹翻天,让他看看他的人到底够不够处理的。”
吴庸猛地抬头看向张守。
两人?
盘踞阳谷县多年的赵家,仅靠他们两个,如何能够……
不对!
吴庸想起来,自己身边这位,可不是普通人。
那是能单挑他们一群山贼,堪比西楚霸王的人物。
……
入夜。
赵家。
高墙深院内,一众护院,在走廊来回巡视。
巡逻队的规模,远胜从前。
显然,库房失火的余悸,令赵员外绷紧了心。
吴庸看着那严密的守卫,手心全是冷汗。
怎么个闹法?
他看向张守。
张守从怀中掏出一个黝黑圆球,掂了掂。
“一点江湖小把戏,助助兴。”
他对吴庸低声说了一句。
随即手臂猛地一扬。
那黑球精准的,砸在赵府敞开的朱漆大门前。
“砰!”
一声不算剧烈的闷响。
紧接着,大量浓烈刺鼻、颜色怪异的烟雾,将整个大门区域笼罩。
“咳咳咳!什么东西?”
“有人搞鬼!”
“快关上大门!咳咳……”
被浓烟遮蔽了视线,大批护院被扰乱阵脚。
场面乱成一片。。
张守己趁他们跑去大门,从另一侧翻身过墙,掠进赵府。
吴庸咬牙紧随其后。
摸到客堂。
张守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罐子。
拔塞、倾倒、引火。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
吴庸起初还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轰——!”
客堂一角,窜起一道火苗。
那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
吴庸终于懂了。
“走水了!客堂走水了!”
“快!快救火!”
被烟雾吸引走的护院们。
此刻又被火光惊呆。
“水!快提水来!!”
赵管家声嘶力竭地指挥。
几桶井水泼向烈焰。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井水泼上去,如同火上浇油,火焰非但没被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这火邪门!”
“用水没用啊!”
护院们惊恐万状。
看着越烧越烈的火,全都束手无策。
吴庸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这熟悉的手段……
荒石岭的大火,也是这么烧起来的吧?
吴庸暗叹张守手段多。
见张守身形动起来,便追上去。
“我要去暗杀赵员外。”
张守的话,令吴庸心中一紧。
随后,二人逮住一个赵家下人。
张守无声无息地扼住了那家丁的后颈,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
家丁吓得魂飞魄散,剧烈挣扎。
张守将人拖入阴影里。
逼问道:“赵员外和他儿子,现在在哪?说!敢叫,老子拧断你脖子!”
那家丁吓得不敢反抗。
用手指向一栋精致的楼阁。
“书房!老爷和公子都……都在书房……呜呜……”
他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张守得到想要的信息,立刻打昏家丁。
“走!”
对跟上来的吴庸低喝一声。
二人首奔内院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