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宣室殿。
年仅十二岁的幼帝司马烨,坐在龙椅上。
强臣弱主。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两侧朝臣的脸色。
左边,是尚书左仆射将军屈允。
右边则是任太子詹事、为百官之首的霍国公霍鼎。
“诸位……诸位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司马烨面对朝臣,结结巴巴。
连话都说不踏实。
眼见幼主孱弱,屈允心中叹息,道:
“霍国公私派使者,前往清河郡,不知意欲何为,陛下以为,此举可妥当?”
司马烨望向霍鼎。
霍鼎垂下眼帘。
这事儿,他一开始还真不知道。
刚认回来不到半年的亲生儿子,对着他发妻一顿哭闹,而后母子两竟私自拿了他的令牌,派人去清河郡。
到现在也没回来。
不过,这些私事,他不可能说出来。
霍国公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冀州清河以北,有慕容鲜卑,屡屡进犯北境。清河郡守傅畅,拥兵自重,朝廷连发三道援兵令,竟都催不动他,此人恐怕己生不臣之心,臣自然要早做防备……”
霍国公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
北鲜卑,在冬春交替之时,便不断进犯冀州边境。
冀州各郡,再不情愿,也多少派出一点援兵。
唯有清河郡,一兵不出。
这种情况下,他派人暗中查访,并无不妥。
幼帝司马烨,听他提起傅畅。
却是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姑父……霍国公所说,是那个喜爱收藏兽皮的傅畅吗?据说他一首想找一张完美的虎皮!”
到底是小孩子,玩性重。
屈允看着皇帝,幽幽叹气。
两个扛把子暂时休战。
底下的官员,这才敢汇报正事。
“并州急报,胡骑三千破关而入,劫掠三县百姓,守将王猛上书朝廷,求派援军。”
“豫州连日暴雨,淹没良田万顷!”
“冀州……”
听着众臣上报。
又是边疆告急,又是天灾人祸。
屈允和霍鼎,也无心挑事了。
宣室殿内,一阵死寂。
司马烨鼓起勇气,望向霍鼎:
“姑父……霍国公,冀州暴雨,你派去冀州清河郡的探子可有汇报?清河眼下情形如何?可有灾患奏报?”
霍鼎哪知道这些事。
他儿子派出去的人手,是霍家旁支的一位巡察,到现在没个回信。
不知道有没有替自己儿子出那口恶气。
回忆儿子霍显正咬牙切齿的模样。
霍鼎再三犹豫,最后躬身道: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清河并无异动。”
司马烨眉头舒展:“如此便好。”
他并未深究霍家使者的事。
屈允也少有的没再继续和霍鼎较劲。
毕竟,眼下有更急迫的鲜卑和天灾需要处理。
霍国公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叹。
但愿派去阳谷县的那些人,真的顺利。
……
阳谷县衙,后堂。
孙县令正手忙脚乱。
指挥着仆役收拾细软。
他调任的文书,终于下来了!
他准备跑路了。
一家老小,都己送出阳谷县。
虽然还是要去另一个穷县城当县令。
但只要能离开阳谷县,远离张守,去哪都行。
他脸上带着庆幸。
催促着仆人:“快!动作都麻利点!”
等他调走,张守反不反都与他无关了。
至于答应张守的粮食……
自己都调任了。
还管那么多干嘛?
天高皇帝远。
让张守自己头疼去!
孙县令正盘算着。
忽的,他听见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随即便是衙役惊慌失措的喊声:
“大人!张守……张爷他……他带了好多人来!”
他估摸了一下,大概有上百人。
“这么大雨,他怎么来了?”
孙县令的心,咯噔一下。
整个人冲到窗边。
推开一条缝,小心翼翼朝外边望去。
果然看到,以张守为首的一众人,正大摇大摆走进衙门。
“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衙役牙关打颤。
紧张的看着孙县令。
我怎么知道?
孙县令咬牙切齿。
自己伏低做小这么长时间。
结果这张守,一点面子不给。
他恨不得跑出去痛骂张守。
又怕落得和霍使君一个下场。
“孙大人,不在家吗?”
张守敲了敲门。
孙县令屏住呼吸,假装自己不在。
数着门外的人数,再看看自己屋里的几名衙役。
他心都凉了。
“完蛋了,这是轮到老夫倒霉了吗?”
早知如此,他前些时日还不如学赵员外他们,丢下一切,逃离阳谷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看着张守站在自己门前。
吴庸握着刀,站在他身后。
后头还有一众流民。
孙县令牙关打颤。
“无故召集这么多人,他……他真想造反不成?”
孙县令再也顾不得其他。
背上包裹,想从后衙溜走。
刚拉开后门。
就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正是此前去别县买粮的赵捕快等人。
见孙县令偷偷摸摸,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赵捕快狐疑道:
“大人,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他正准备把粮食,囤放到衙门库房。
然后向孙县令领赏呢。
“您是不知道,俺老赵回来的路上,看到桥都被水淹了,差点回不来,现在这粮食是要放哪儿……”
“还放个屁,全给他丢了!”
孙县令一看见几车用稻草掩盖的粮食。
就想起了张守。,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着气话,见赵捕快犹豫的照做。
又赶忙拦住他。
“你还真打算糟蹋这些粮食啊?”
孙县令气得快吐血了。
看了一眼赵捕快,以及赵捕快身后那几车粮食。
他表情无奈。
见赵捕快还想再问。
孙县令苦笑道:
“老赵,别问了,听本官的,你也快些做好逃命的准备吧,那张守他……他……唉,早知他这般丧心病狂,当日本官就该学赵员外他们弃宅逃亡。”
至于跟张守针锋相对。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么做。
见赵捕快还是一脸懵逼。
孙县令急得跺脚。
只得以最简短的语句。
告诉他张守屯粮练兵的事。
赵捕快当场吓傻了。
小声嘘嘘:“啥?还要练兵,这……他这不是想反吧?”
“你说呢?”
孙县令瞪着眼睛推开他。
打算赶紧走人。
赵捕快吞咽唾沫。
内心纠结,自己该不该回家,带一家老小跟着孙县令逃命。
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
张守推门进来了。
抓住孙县令,微笑道:
“县令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孙县令身体僵硬。
脸上的表情,如丧考妣。
被张守请回了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