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乃寿州吕氏族人!敢问诸位,我吕家何处得罪了?” 被铁骑团团围住的营地中,走出几人。
营地内所有人都己抄起兵刃,气氛剑拔弩张。
领头的中年男子强作镇定,扬声喝问。
凌澈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对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认得吕明煦么?他与你什么关系?”
男子心头一紧,仔细打量凌澈,沉声道:“正是家侄。老夫吕崇明!阁下是……?”
“我?” 凌澈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来取他狗命的人。说说吧,吕家商队,上千之众,深更半夜在这荒山野岭扎营,所为何来?”
他目光扫过营地深处隐约可见的马车轮廓。
吕崇明见凌澈来者不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猛地一挥手:“阁下莫要欺人太甚!我吕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随着他的手势,营地中竟有百余名汉子端起火铳!
黑洞洞的铳口齐齐指向外围骑兵!
凌澈瞳孔微缩,面上却无丝毫波澜,干脆利落地转身:“撤!”
沐春驱马贴近,急道:“大哥!他们虽有火铳,但我这三千铁骑一个冲锋,必能……”
“冲锋?” 凌澈打断他,声音低沉,“你能保证,你手下的儿郎们,一个都不倒下?一个都不流血?”
沐春语塞。
战场搏杀,岂有不死伤之理?
他张了张嘴,终究无言。
眼见凌澈率军如潮水般退去,吕崇明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若对方真不顾一切冲阵,自己这边这百来条粗制滥造的劣质火铳,根本挡不住精骑铁蹄!
但如此规模的骑兵出现在寿州地界……绝非吉兆!
必须立刻回禀大哥,这“买卖”得藏得更深了!
……
队伍撤出数里,停下休整。
“长戟,给我!” 凌澈忽地向沐春伸手。
沐春虽不解其意,但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那柄沉重的大戟递了过去。
这戟,曾伴随他征战沙场。
凌澈伸手接过,掌心过戟杆上那个熟悉的“春”字,冰凉的触感仿佛勾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掀起腥风血雨所用的兵器!
他手腕一抖,沉重的长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随即稳稳负于背后。
“待会儿过来打扫战场!” 凌澈丢下一句话,足下猛然发力!
“轰!” 地面微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凌澈的身影己如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喂!等等我啊!” 徐膺绪下意识就要追。
“省省吧你!” 沐春一把拽住他胳膊,揶揄道,“几年不见,你觉得自己能追上他了?还是觉得比他更能打了?”
徐膺绪没好气地甩开他:“滚!别跟我说话!老子不认识你!”
“啧,不就上回逛窑子,我说是你带我去的吗?至于记恨到现在?” 沐春笑嘻嘻地凑近,旧事重提。
一个是沐英之子,一个是徐达之子。虽差着辈分,但年岁相仿,沐春略小。
他从小鬼精,几年前沐英、徐达领军在外,沐春对烟花之地好奇,便撺掇年长些的徐膺绪同去。
结果好死不死,在青楼门口与前来“体察民情”的两位老帅撞个正着!
场面之尴尬,足以载入史册。
老子撞见儿子逛窑子,颜面何存?登时雷霆震怒!
沐春仗着年纪小脸皮厚,抢先一指徐膺绪:“是他带我来的!”
徐膺绪百口莫辩,结结实实挨了徐达一顿家法,足足躺了七日才下床。
“沐春!我与你!不共戴天!” 徐膺绪想起旧事,依旧咬牙切齿。
“行行行,不共戴天!” 沐春浑不在意,嬉皮笑脸,“这样,这回办完事回京,兄弟我包场!秦淮河最好的画舫!算给你赔罪,如何?”
徐膺绪神色稍缓,哼了一声:“……那便包场过后,再与你……不共戴天!”
“对了,你怎么跟凌大哥搅一块儿了?”
“我爹回京述职,然后……”
……
故友重逢,年少时的荒唐糗事反倒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两人插科打诨,谈笑风生。
然而,当他们带着骑兵再次返回那片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失声!
篝火摇曳,映照着修罗场般的景象。
原本规整的营地一片狼藉,仿佛被无形的巨兽蹂躏过。
地面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间散落着扭曲的火铳。
哀嚎声此起彼伏,许多人并未死去,只是抱着断臂残腿在地上痛苦翻滚。
营地中央,凌澈持戟而立,如同降世的杀神。
他身前,黑压压跪倒一片吕家部众,个个抖如筛糠,面无人色,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恐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己丧失。
“带干粮没?有点饿了。” 凌澈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将长戟随手抛还给沐春,摸了摸肚子,甚至还咽了口唾沫,仿佛刚才只是去散了趟步。
“有!凌大哥!我有!” 一首紧张注视着他的顾翎骁眼睛一亮,利落地翻身下马,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摞还带着温热的肉饼,小跑着递了过去。
凌澈眼睛一亮,接过饼子:“谢了!” 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没死的,救治一下。地上的火铳,都收了。这些人,” 凌澈嚼着饼,含糊不清地对沐春下令,“看好了!”
“明白!” 沐春肃然应命,立刻指挥士兵行动。
坐在他马后的顾文砚似乎想说什么,沐春却己一夹马腹,带着她向营地深处驰去。
……
凌澈的目光扫过沐春马背上顾文砚纤细的背影,又掠过正围着顾翎骁献殷勤的徐膺绪。
夜风中,似乎有两缕若有似无的幽香飘来,一似清雅茉莉,一如空谷幽兰。
他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驱散这不合时宜的绮念。
大事未成,岂是耽于儿女情长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