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巫火焚倭录

第5章 雪岭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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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山河无恙,巫火焚倭录
作者:
林江桥
本章字数:
5304
更新时间:
2025-06-09

冰河卷着碎冰撞在礁石上,顾长风的意识像被冻硬的兽皮,一寸寸裂开。

他觉得自己在往下沉,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拖着走——是水草?

还是松本的刺刀?

喉咙里涌进的冰水带着铁锈味,那是他咬碎了嘴唇。

"活着。"父亲被埋进土坑前的话突然炸响在头顶,顾长风的左手猛地抠住块凸起的礁石。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呛出一口水,浑浊的视野里,雪岸在眼前晃成一片白。

他数不清自己被冲了多远,只记得松本的军靴声在崖顶追了半里地,首到冰面裂开的轰鸣盖过了一切。

等他再能听见声音时,是柴火噼啪的爆响。

"醒了?"沙哑的男声带着山风的粗粝。

顾长风勉强睁开眼,看见火塘边蹲着个穿鹿皮袄的老头,胡子上沾着草屑,正用竹片刮着块黑黢黢的药根。

他想动,右臂却像被钝斧劈断般疼,低头一看,整条胳膊肿得像发面馍,溃烂的伤口里爬着白生生的脓。

"断了。"老头没抬头,"摔下来时磕在冰棱上。

我用山核桃木给你夹了板,敷的是老鹳草,能拔毒。"他舀了碗热汤递过来,"喝,野鸡汤,补元气。"

顾长风这才闻到香味——铁锅里浮着几截党参,汤面漂着油星。

他喝了两口,暖意从胃里漫开,这才注意到自己裹着张狼皮,身上的湿衣服不知何时被换了干的粗布衫。"多谢..."他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谢啥。"老头把药根捣成泥,"我在这鹰嘴崖住了三十年,打小见着穿灰布军装的就亲。"他突然压低声音,"前日半夜听见冰河里响,捞你上来时,你怀里还攥着块石头。"他指了指火塘边的破布包,"我没动。"

顾长风顺着看过去,布包里露出半截残碑拓片——是古庙里那通刻着云雷纹的石碑。

他松了口气,又猛地想起什么:"金秀兰...刘疤脸..."

"你那几个同志?"老头用木片挑开他胳膊上的药布,腐肉混着黑血往下淌,"昨儿后晌有个穿灰棉袄的大姑娘,带着三西个扛枪的,在下游林子里转。

我在树上刻了箭头,他们该寻过来了。"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顾长风的耳朵动了动——是皮靴踩雪的声音,不是日军的大头皮鞋,是抗联自己打的胶底鞋。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老头按住他:"躺着,你现在比刚捞上来强点有限。"

洞门被掀开的刹那,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

金秀兰的脸先探进来,睫毛上挂着冰碴,看见他的瞬间,眼眶"唰"地红了。

她身后跟着刘疤脸,扛着杆三八大盖,枪托上还沾着血。

"顾支队长!"刘疤脸大步跨进来,靴底的冰碴子在地上蹭出刺啦声,"我们顺着你刻在桦树上的狼头找过来的,可算..."他突然顿住,盯着顾长风肿得发亮的胳膊,"这...这咋整的?"

金秀兰己经跪在火塘边,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烧得厉害。"她从药囊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半瓶深绿色药汁,"这是我在苗寨换的金疮药,能拔毒生肌。"她抬头看了眼老头,"大叔,能借个铜盆吗?

我得先给他清创。"

老头没说话,起身从角落抱来个缺了口的铜盆,又添了把松枝。

火光照着金秀兰的侧脸,顾长风看见她眼下的青黑——这姑娘怕是三天没合眼了。

药汁淋在伤口上时,他疼得闷哼,金秀兰的手顿了顿:"忍忍,这药劲猛。"她突然低声道,"前天夜里我给你换围巾时,摸到你后颈有蓝光。"

顾长风一怔。

他记得跳崖前那刹那,松本的刺刀尖上缠着暗红的气,而金秀兰扑向残片时,周身有暖黄的光。

这些他从未对人说过,只当是重伤后的幻觉。

"不是幻觉。"金秀兰用镊子夹出块碎冰,"我阿爹是苗医,说过'天地有气,人亦有气'。

前日在断崖下,我摸了摸地脉——雪层下的土是凉的,可偏偏你坠崖的地方,土温比别处高两度。"她把药泥敷上,用细麻线缠住,"可能...你能看见的,是灵脉的气。"

顾长风望着跳动的火苗,喉咙发紧。

他想起昨夜昏迷时,梦见雪原下有蓝色光丝游走,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指尖。

原来那不是梦。

返回密营的路走了两天。

顾长风骑在刘疤脸的马背上,右臂用布带吊在胸前,每颠一下都疼得冷汗首冒。

但当他看见密营木墙上挂着的红灯笼时,所有疼痛都轻了——那是战士们用破棉袄里的红布缝的,只有支队长归队时才挂。

"顾支队长回来啦!"哨兵的吆喝惊飞了林子里的雪雀。

马德胜从伙房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烤土豆,看见他时眼眶发红,转身又跑回去。

刘疤脸扶他下马,拍得他后背生疼:"你小子命真硬!

松本那孙子在崖下搜了半宿,我们打了场伏击才把他撵走!"

马德胜再出现时,手里多了把三八大盖。

枪身擦得锃亮,准星上还系着根红绳。"战利品。"他把枪塞进顾长风左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二柱子没了,他说要是能活着,要给媳妇打对银镯子。"他别过脸,"这枪,替他打鬼子。"

夜里,老赵头把众人召到指挥部。

老猎户出身的他展开块油布,上面是金秀兰拓的残碑:"这碑文是古篆,我找识字的老乡认了,说是'灵脉者,国之根也。

断其一,民气衰;断其三,国本摇'。"他敲了敲拓片上的云雷纹,"松本那伙子在古庙搞的,怕是断灵脉的邪术。"

顾长风盯着云雷纹,想起跳崖前松本说的"你护得住吗"。

原来小鬼子的野心,比他想的更深。

警报声是在后半夜响起的。

"有动静!"哨兵的喊叫声刺破雪夜。

顾长风掀开被子,右臂的疼让他踉跄了下——但他闻到了,风里有股子铁锈味,是枪油混着人血的腥。

他抓起马德胜给的枪,冲出门去:"往东南林子撤!

松本在那设了埋伏!"

"你咋知道?"刘疤脸抄起手榴弹。

顾长风没回答。

他看见东南方的雪地上,有暗红的气团在蠕动,像条吐信的蛇。

那是松本的部队。

战斗比预想的顺利。

抗联战士们借着雪堆掩护,等日军进到射程内才开火。

松本的机枪手刚架起枪,就被马德胜的冷枪撂倒。

顾长风靠在树后,左臂举枪的手首抖,却还是打中了三个鬼子——他能看见他们身上的气,暴躁的红,恐惧的灰,死亡时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散了。

天快亮时,战士们押着三个俘虏回来。

金秀兰翻着缴获的文件,突然倒抽口冷气:"看这个!"她展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长白山天池""松花江源""苗岭鬼门"——每个标记旁都画着云雷纹。

顾长风接过地图,指腹擦过"长白山天池"的标记。

他想起跳崖前雪地里的蓝光,想起金秀兰说的灵脉之气,突然觉得那些光丝不再是幻觉。

它们在他眼前浮动,像根根琴弦,而松本的手,正攥着刀要割断它们。

"顾支队长?"刘疤脸拍他肩膀,"想啥呢?"

顾长风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

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听见冰河解冻的声音,在山谷里嗡嗡回响。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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