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百乐门的玻璃上,沈砚秋捏着残翅蝶蛊留下的金粉"北"字,指节泛白。
后台化妆镜映出她眼底的灼光——三日前在公墓抓获的特高课特工招供了,程世昌烧毁的文件里,最后一张照片边缘隐约露出"长白山支脉"的标注,加上蝶蛊的提示,所有线索都指向满洲。
"顾支队长的电报。"柳如烟掀开门帘,军用电报单上的字迹被雪水晕开半角,"抗联第三路军需要上海方面确认日军在满洲的异常动向。"
沈砚秋突然抓起桌上的情报地图,红笔在长白山南麓重重圈了个圈:"这里。
程世昌的人上个月往这边运了十车铅封木箱,说是'工业设备',可报关单上的重量对不上——铅封是防辐射的。"她的指尖顺着图上的等高线滑动,灵气视觉里,长白山方向的灵气流动像被扯断的丝线,"月瑶,你说灵脉最怕什么?"
正在调配醒神蛊的林月瑶抬起头,苗银头饰在暖灯下泛着柔光:"最怕被外力强行截断。
就像蛊虫被抽走主脉,整个族群都会溃散。"她将蛊瓶放在两人中间,金蚕蛊在瓶底爬动,"我用蛊术感应过程世昌的文件灰,里面有长白山火山岩的气息——他们在挖山。"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长风裹着带雪的军大衣撞进来,帽檐上的冰碴子簌簌落进领口:"上海站刚发来密电,关东军在满洲增设了三个'特别实验场',坐标......"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地图,喉结动了动,"和你们标的位置完全重合。"
沈砚秋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总说"雪地里的子弹比情话实在"的男人,此刻睫毛上还沾着雪,可眼底的火却要烧穿寒冬。
她想起昨夜镜中同步的自己——原来当棋子学会握刀时,连影子都会变重。
"我带队去。"顾长风摘下手套,掌心的冻伤还泛着紫,"抗联在长白山有密道,我熟悉地形。"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冰封山谷,"三日后出发,带二十个侦察兵。"
林月瑶突然按住他手背:"我跟你们去。"苗银镯子碰在军装上,发出清响,"蛊术能感应邪术波动,他们要断灵脉,肯定用了见不得光的东西。"
沈砚秋抓起桌上的牛皮纸袋塞给顾长风,里面是她熬了三夜整理的日军岗哨布防图:"这是最近三个月的电报破译记录,山谷北口有个废弃伐木场,日军每天半夜会用篷布车往山里运东西。"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如果......"
"没有如果。"顾长风打断她,指腹轻轻蹭过她眼下的青黑,"我们要活着回来,把灵脉守好。"
三日后的凌晨,队伍踩着齐膝深的雪出发了。
顾长风走在最前面,军靴踩碎冰壳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
沈砚秋站在山脚下的老榆树下,看他们的背影融进雪雾里,突然摸出怀里的银哨——那是顾长风走前塞给她的,"遇到危险就吹,抗联的狼狗能听见。"
林月瑶的声音从队伍末尾飘过来:"阿秋,等我们找到镜界入口,我给你编苗银头绳!"
雪粒子突然大了。
沈砚秋望着雪雾深处,灵气视觉里,那二十个身影的生命光团正朝着长白山方向移动,像一串跳动的星子。
冰封山谷的夜风卷着哨音时,顾长风正带着队伍往山梁上爬。
他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突然抬手示意停——前方三十米的雪堆里,隐约露出半截枪管。
"有埋伏!"他话音未落,枪声就炸响了。
子弹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在雪地上犁出黑沟。
顾长风滚进雪窝,这才看清袭击者的装束——不是关东军的黄呢子大衣,而是裹着兽皮,脸上涂着靛蓝花纹,动作快得像雪豹。
"他们用了邪术!"林月瑶的声音带着惊惶。
顾长风抬头,正看见一个袭击者举起短刀,刀刃周围的空气像被揉皱的布,明明砍向左边,却从右侧劈来。
他本能地翻滚,刀风擦着后颈划过,割破了衣领。
灵力突然在体内翻涌。
顾长风瞳孔微缩——这是第二次了。
上回是在密营,他抱着重伤的小战士,看着子弹穿过对方胸膛,却在触到心脏的瞬间偏了半寸。
此刻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袭击者周围缠着暗紫色的雾气,像无数细蛇往灵脉方向钻。
"撤到冰窟!"他吼道,抄起冲锋枪扫倒两个敌人,"保存实力,我们要找的是实验场,不是硬拼!"
队伍且战且退,终于缩进山壁下的冰窟。
林月瑶靠着冰壁喘气,指尖掐出蛊印,额头渗出汗:"那些雾气......是用活人怨气养的。"她掀起裤脚,小腿上有道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他们的刀淬了蛊,我得马上处理。"
顾长风检查着战士们的伤口,突然被冰壁上的反光刺了眼。
他抹开积雪,一块青铜镜嵌在冰里,镜面蒙着霜,却隐约映出他的影子——不是此刻的他,而是穿着皮裘、手持青铜剑的古代战士。
"砚秋!"他下意识喊了名字,又觉得荒唐。
可话音刚落,沈砚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别动那面镜子!"
冰窟外的枪声停了。
林月瑶猛地抬头:"阿秋的灵气视觉能跨距离感应!"她踉跄着爬起来,指尖按在镜面上,"阿秋,我是月瑶,你能听见吗?"
沈砚秋在百乐门的化妆镜前猛地抬头。
镜面上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冰花,她伸手触碰,指尖传来刺骨的冷,却不是玻璃的触感——是青铜。
"月瑶?"她轻声唤,镜中景象开始扭曲。
雪色退去,换成一片血色战场。
无数身影在镜中厮杀,有穿铠甲的古代战士,有戴斗笠的苗疆巫女,有穿粗布衫的百姓,他们的武器刺向半空,那里漂浮着无数黑线,正缠向大地深处。
"灵脉之战......"沈砚秋喃喃,镜中突然闪过顾长风的脸,和冰壁上的古代战士重叠。
她心口发疼,终于明白程世昌说的"守脉者血脉"是什么——顾长风的祖先,曾站在同样的战场。
"砚秋!"顾长风的声音穿透幻境,"镜里有我们要找的答案!"
沈砚秋猛地抽回手,镜面上的冰花"咔"地裂开。
她抓起桌上的银哨,对着窗外吹响——那是约定的"平安"信号。
可哨音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密码都清晰:我要和他们站在一起。
深夜的冰原上,顾长风独自坐在铜镜前。
雪停了,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贴身的青铜符牌,那是奶奶临终塞给他的,说"顾家世代守脉,轮到你了"。
此刻符牌在掌心发烫,他终于看懂背面的纹路——和镜中战士的剑穗图案一模一样。
"如果我回不来......"他对着风说,声音被冻成冰晶,"帮我把符牌交给砚秋。
她比我更懂,怎么用信念守灵脉。"
"谁要你回不来?"
顾长风转身,沈砚秋裹着他的军大衣站在雪地里,发梢沾着冰碴,手里攥着他塞的银哨。
她身后,林月瑶正笑着给战士们敷药,金蚕蛊在她肩头爬动,把雪照得发亮。
"上海站说实验场外围有异动。"沈砚秋走到他面前,指尖碰了碰他冻伤的手背,"我偷了程世昌的通行证,混上了往满洲的煤车。"她的灵气视觉里,顾长风的生命光团比任何时候都亮,"月瑶说,活着的蛊才有力量。
我们都要活着。"
顾长风把符牌塞进她掌心,温度透过冻僵的手指传来:"收好了。"
实验基地的铁丝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队伍猫在雪堆后,看着铁门缓缓打开。
门内站着个穿藏青棉袍的女人,发间插着苗银步摇——是阿兰若,林月瑶的堂姐,半年前在滇黔边境失踪的巫女。
"欢迎来到真正的战场。"阿兰若的声音像结了冰的山泉,"他们在挖的不是矿,是灵脉的'七寸'。"
基地深处突然传来闷响。
一道蓝光冲天而起,穿透云层,照得千里外的沈阳城都亮了。
阁楼里,个清瘦的少年从破床上惊起,胸口的蓝斑正发出微光。
他摸向枕头下的半卷残页,上面"天枢"二字被血渍染得模糊,耳边响起陌生却熟悉的声音:"你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沈砚秋望着那道蓝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虹桥废墟捡到的半块玉牌——上面的纹路,和蓝光里闪过的残卷竟有几分相似。
她握紧顾长风的符牌,雪光映得眼底发亮:等打完这仗,得去虹桥废墟再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