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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青海湖畔的清晨，薄雾像一条柔软的哈达缠绕在山腰。沫离站在藏族院落里，看着苏安的母亲卓玛蹲在牦牛旁边熟练地挤奶。老人的手指灵活有力，乳白色的奶汁有节奏地射入铁桶，发出清脆的"滋滋"声。
"来试试，孩子。"卓玛朝沫离招手，皱纹里盛满笑意。
沫离迟疑地走过去，学着婆婆的样子蹲下。牦牛温热的身躯传来阵阵热量，让她想起小时候去动物园摸小马的触感。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却不知该如何用力。
"轻一点，对，像这样..."苏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大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掌握力度。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
第一股奶汁喷涌而出时，沫离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清脆明亮，连她自己都怔住了——多久没有这样毫无负担地笑过了？
"嫂子笑起来真好看！"苏安十岁的小妹妹央金蹦跳着过来，辫子上的彩绳随着动作飞舞，"比画报上的明星还漂亮！"
"就你嘴甜。"苏安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眼神却一首停留在沫离脸上，仿佛要將她此刻的笑容刻进记忆。
阳光穿透薄雾，为院子里的每个人镀上金边。沫离看着这一家子——卓玛在搅拌新鲜的酥油茶，苏安的父亲多吉在修理马鞍，两个弟弟在比赛摔跤，央金则缠着她讲"大城市"的故事。这样平凡而温馨的场景，在她三十年的生命里指可数。
"在想什么？"苏安递给她一碗刚煮好的酥油茶。
沫离双手接过，热气氤氲中她的眼睛微微："想起我五岁那年，爸爸最后一次带我去公园...之后他就再没回来。"
苏安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没有多余安慰，只是这样安静地陪伴。这种沉默的理解比任何话语都更让沫离心安。她小啜一口酥油茶，浓郁的奶香和淡淡的咸味在舌尖绽放，像极了这个藏族家庭给她的感觉——温暖而踏实。
"今天带你去塔尔寺。"苏安说，"阿妈准备了新的藏袍给你。"
沫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卓玛正抖开一件宝蓝色的藏袍，上面绣着精致的吉祥图案。阳光透过布料，在地上投下蓝色的光斑，像一小片青海湖落在了院子里。
## 2.
塔尔寺的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雪山巍峨，近处经幡飘扬。沫离穿着那件宝蓝色藏袍，跟在苏安家人身后，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了这个藏族家庭的一员。
"低头，跨门槛时不要踩。"苏安小声提醒她进入大殿的礼仪。
殿内昏暗肃穆，酥油灯的光芒在佛像前跳动，空气中弥漫着酥油和藏香混合的气息。僧侣们的诵经声低沉悠远，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首首地撞进心里。
卓玛拉着沫离的手，带她来到一盏酥油灯前："孩子，为你父母点一盏灯吧。"
沫离愣住了。她从未祭奠过父母——父亲的遗体在烈士陵园的无字碑下，母亲则在上海的墓园。这些年，她把对父母的思念深深锁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从不敢轻易触碰。
"我..."她的声音哽住了。
苏安默默递给她一盏酥油灯，眼神温柔而坚定。沫离颤抖着接过，凑近长明灯的火焰。当那小小的火苗在她手中亮起时，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跌入灯油中，激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阿爸阿妈，"她在心里轻声说，"女儿现在过得很好...有人疼我了..."
卓玛在一旁念诵着经文，多吉则往功德箱里放入崭新的纸币。苏安站在沫离身后，没有打扰她与父母这难得的"团聚"，只是在她肩膀微微颤抖时，悄悄递上一块手帕。
离开大殿时，阳光刺得沫离眯起眼。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似乎轻了一些——原来思念不必永远与痛苦相连，也可以是这样温暖的寄托。
"嫂子，快来！"央金在不远处的转经筒旁招手，"我们一起转经！"
沫离被小女孩拉着手，沿着长长的转经廊一路走去。她的手指抚过一个个铜质转经筒，听着它们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声，仿佛听到了岁月的回响。苏安跟在不远处，看着她与妹妹互动的样子，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许个愿吧。"苏安小声对她说，"很灵的。"
沫离看着眼前巨大的转经筒，不知该如何下手。苏安站到她身后，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推动经筒。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
"闭上眼睛。"他低声说。
沫离顺从地闭上眼。经筒转动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千年的祈愿。她该许什么愿？任务成功？马迪平安？还是...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到苏安虔诚的侧脸。
——请让我值得他这样的爱。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在乎自己是否配得上苏安了？
回程路上，央金和两个弟弟争相给沫离介绍路边的野花和神山传说。沫离认真听着，不时提问，惹得孩子们更加兴奋。苏安走在最后，看着妻子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侧脸，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 3.
蜜月的第六天，苏安借了两辆自行车，带沫离去环青海湖骑行。这是他一首想做的事——年少时，他常常一个人骑车绕湖，幻想有一天能带着心爱的姑娘再来。
"累了就说。"出发前，苏安仔细检查了沫离的车况和头盔，"我们随时可以停下来。"
沫离笑着点点头。她穿着卓玛借给她的藏袍改良的便装，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像个当地姑娘。过去几天的高原生活让她的脸颊染上两团红晕，比在乌鲁木齐时健康多了。
起初的路程很轻松。他们沿着专用骑行道前进，左边是连绵的青山，右边是碧蓝的湖水。五月的青海湖，岸边开满金黄的油菜花，远远望去，像给湖面镶了一道金边。
"小时候，我常常逃课来这里。"苏安边骑边说，"被阿爸抓到就是一顿打，但下次还敢。"
沫离想象着少年苏安独自在湖边骑车的样子——倔强，孤独，充满不为人知的梦想。就像大学时的他，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在她需要时递上一瓶水或一把伞。
中午时分，他们在湖边一个小镇停下吃午饭。店主是苏安的旧识，热情地端上牦牛肉火锅和自酿的青稞酒。
"你妻子真漂亮！"店主用藏语对苏安说，"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
苏安骄傲地搂住沫离的肩膀，用藏语回了句什么，引得店主哈哈大笑。沫离虽然听不懂，但苏安眼中的光彩说明了一切——他在向全世界炫耀她。
下午的路程变得艰难起来。逆风骑行消耗体力，海拔也让沫离有些气喘。但她咬牙坚持着，不想破坏这美好的一天。苏安不时回头看她，眼中满是关切。
"我们休息一下吧。"终于，在一个视野开阔的湖边平台，苏安停了下来。
沫离几乎是跌下车，双腿发软。苏安赶紧扶住她，让她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湖风拂过她汗湿的额头，带来一丝凉意。
"逞强。"苏安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然后蹲下来帮她按摩小腿，"晚上会酸痛的。"
沫离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样温柔的触碰，这样无条件的关怀，在她的世界里太过奢侈...
"怎么了？"苏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抬头问道。
沫离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只是...太美了。"
确实太美了——青海湖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远处雪山巍峨，近处野花摇曳。而比这风景更美的，是苏安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 4.
夜幕降临，他们决定在湖边的藏式帐篷旅馆过夜。晚饭后，苏安神秘地拉着沫离来到湖边的一片空地。
"闭上眼睛。"他说。
沫离顺从地闭上眼，听到苏安走开几步，然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突然，一阵熟悉的旋律响起——是藏族民歌《在那东山顶上》。她睁开眼，看到苏安穿着传统藏袍，正在月光下起舞。
他的舞姿刚劲有力，又带着藏族特有的洒脱。藏袍下摆随着旋转飞扬，像一只展翅的雄鹰。沫离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安——自信，张扬，充满生命力，与平日里那个克制内敛的公务员判若两人。
歌曲结束时，苏安单膝跪在她面前，气息微喘："这支舞，我练了整整一个月。"
沫离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眼中的情感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沫离，"苏安轻声说，第一次不带姓氏地唤她，"在我们藏族传说中，每个星星都代表一个灵魂。而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颗星，无论转世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
这不是为了掩护的表演，不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这是苏安·次仁对他心爱姑娘最真挚的告白。
"我知道我们的开始...很复杂。"他继续说，声音有些颤抖，"但这一周，看到你和我家人在一起的样子，我更加确定——我爱你，不是因为你需要，而是因为我无法不爱你。"
沫离的眼泪终于落下。在乌鲁木齐，她有千万个理由推开他；但在此刻的青海湖边，在满天繁星下，她找不到一个理由拒绝这颗赤诚的心。
她向前一步，主动吻上苏安的唇。这个吻不同于婚礼上那个做给外人看的吻，也不同于醉酒后那个混乱的吻。它温柔而坚定，是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的承诺，哪怕只是片刻的真诚。
苏安回应着她的吻，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当两人终于分开时，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真的吗？"
沫离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靠进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在这一刻，她允许自己忘记任务，忘记马迪，忘记所有复杂的过去和未来。在这一刻，她只是苏安的妻子，只是一个被深爱着的女人。
夜空中的星星仿佛更亮了，青海湖的波浪轻声拍打着岸边，像在诉说一个永恒的秘密。苏安牵着沫离的手，指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那就是你，而我，是永远的追星人。"
回到帐篷后，沫离靠在苏安肩头，听他讲述藏族关于星星的传说。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时，沫离发现自己竟然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觉疲惫。
她看着熟睡中的苏安，手指虚描着他的眉眼。这个蜜月像一场美梦，而今天，他们就要回到乌鲁木齐，回到那个她熟悉的充满危险和谎言的世界。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会保护你。"她轻声承诺，虽然知道苏安听不见，"哪怕最后你会恨我。"
窗外，青海湖迎来了新的一天，波光粼粼，如同无数破碎的星辰。沫离深吸一口气，将这几天的温暖记忆小心收藏，准备重新戴上那个冷静自持的面具。
但有些东西己经改变了——当她看着苏安时，心跳的节奏不再平静；当他触碰她时，皮肤的温度不再恒定。这场始于需要的婚姻，正在悄然变质成她无法控制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