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躯镇灵

第42章 古籍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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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凡躯镇灵
作者:
曼谷的本笃四世
本章字数:
8680
更新时间:
2025-06-09

后山药园附近那间狭仄的弟子居室深处,空气如同浑浊的水银般凝滞。日光几乎无法穿透深嵌的窄窗上糊着的厚厚油纸,只在布满尘埃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昏黄的光斑。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丝极淡却无法散去的焦糊腥气,混合着新打扫后潮湿的水气和劣质疗伤草药挥发出的苦涩气味。

林修靠在冰冷粗糙的硬木板床沿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三道绞杀的洪流。肺腑深处那团阴死煞气如同盘踞的冰蛇,每一次异动都带来砭骨的锐痛;肩头旧伤敷着深褐色药膏下,尸煞魔气与阴毒寒气死死纠缠,不断蚕食撕裂新生的肌理;最深处,灵府之内那道螺旋符印如同永燃的烙铁,每一次搏动都烧灼着神魂,引动着幽冥令在胸口那沉甸甸的死寂搏动。它们互为仇寇,又在他这个囚笼里疯狂争斗撕咬。剧痛与疲惫深入骨髓,将人拖向无底的深渊。

床头的案几上,摊着一份卷边泛黄的疗伤经络调息图谱。林修的视线落在那潦草的朱砂描绘的复杂气脉路线上,眼神却空洞失焦。他右手指尖的墨渍尚未干透——刚刚摹画的并非图谱,而是石壁地图上那片被符印标记的破碎尖塔洞穴轮廓!扭曲的线刻在粗糙的草纸上,印痕下透出朱砂经络的走向,纠缠不清。

幽冥令的沉重搏动,缓慢而无情地穿透衣料,烙印在胸口的皮肉深处。掌心灵府符印的灼热,则在每一次回忆那残缺地图上的呼应时陡然加剧,如同饥饿的野兽在舔舐獠牙。那地方!那幽冥深处的遗迹!镇灵氏消失的源头!所有的线索,如同带血的骨片,最终都拼向那里。力量!打破死局的力量,必须在那里寻找!哪怕撕开血脉也在所不惜!

他猛地攥紧五指,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响声,指甲深陷入掌心肉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膛翻涌的血气,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手扶住冰冷的土墙才稳住身形。墙皮在手下簌簌掉落,扬起细小的尘埃微粒,反射着窗棂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点。

不能停。

凌霄宗主峰背阴面,依山开凿出的巨大石洞深处,便是宗门底蕴所在的藏经秘库。

推开那扇布满铜绿符文的古沉铁木大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浓烈到呛人的霉味、千年纸张特有的干燥脆响、以及无数被封存的灵植药材散逸出的、复杂微苦的草木混合香氛。空气似乎比门外更加寒冷凝滞。

洞窟深广幽邃,目力所及之处,巨大得如同黑色巨兽脊骨般的樟木书架层层叠叠,高耸入黑暗的穹顶深处。微弱、惨绿色、如同垂死萤火虫般闪烁的照明符阵贴在书架的底层和石壁的凹槽内,将有限的空间勉强勾勒出来,投下浓重粘稠、边界模糊的巨大阴影。光影交织中,无数蒙尘的书卷、玉简、厚重的卷轴在无声的阴暗中沉默堆积,仿佛无数沉睡的灵魂。唯有浮尘在微弱的气流扰动下缓缓旋转,成为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活物。

林修的足尖落在冰冷、覆满浮尘的石砖地上,发出极轻的粘滞声响。这轻微的声响却如同投入绝对死寂深潭的石子,带起一圈圈细微的、扰动古尘的涟漪。他的进入,仿佛一只莽撞的虫子闯入了巨兽骨骸林立的墓地。

他径首走向石壁角落那片最为僻静阴冷的角落。这里的书架似乎比别处更加古老陈旧,覆盖着更厚的、如同黑色绒毯般的灰尘。几具形如扭曲骸骨的黝黑沉铁木书架上,陈列的书册大多卷边破烂、装帧古怪,其中甚至有使用某种黯淡兽皮鞣制的卷轴,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陈旧腥气和微弱的能量衰败辐射。

他的目光锐利如筛,在书架间快速扫过。指尖拂过卷册粗糙的书脊,掀起小团飞舞的尘埃。忽然,他脚步一定!

在最底层书架一个几乎被其他巨册完全遮蔽的角落里,几册厚度远超寻常、装帧以某种黑紫色硬质甲壳的书籍挤在一起。那甲壳质地的书封极为特殊,并非雕刻,更像是甲壳本身天然形成的凹凸纹理,细看之下如同无数重叠、痛苦的类人面庞相互挤压。封面上没有任何烫金或墨迹的题字。

林修俯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抽出了其中一本。入手极沉,仿佛那不是纸页,而是一块冰冷的顽石。他拂去书封上厚厚的积尘,露出了书脊处一个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认的蚀刻标记——一枚极其简略的符文,两条纠缠、如同锁链般扭拧的水线,交汇点处刻印着一个残缺的三角王座虚影。林修的心脏猛地一跳!镇灵氏徽记!

他盘膝在冰冷的地面上,将那沉重的书册平摊于膝头。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页,材质非纸非绢,而是一种薄如蝉翼、呈现出暗金色泽的奇异金属箔片!箔片表面密密麻麻蚀刻着难以计数的、极其微小的扭曲符号。它们绝非普通文字,结构复杂诡异得如同无数扭曲在一起的线虫或细小的蛇形生物,线条锐利锋利,如同刀尖划过皮肤留下的印记。更诡异的是,当林修的目光触及这些符文的刹那,一股无形的、阴冷粘稠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凉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涌入识海!带着蛊惑、衰败、引诱堕落的气息!镇灵氏的核心密文!它们本身便蕴含着守护者的诅咒!

强忍着识海的不适与刺骨的寒意,林修眉心灵府骤然凝聚!三阴绝脉带来的独特冰寒意志如同一柄坚韧的冰锥,强行刺透那股试图渗透和蛊惑的力量,艰难地与那些微小的符文线条建立精神连接,一丝一毫地辨识、推演。

时间如同凝固在黑暗洞窟中的尘埃,无声流淌。林修的身体不时因识海的刺痛和体内力量的冲突而微微痉挛。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箔页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湿痕。就在这种近乎自虐的专注下,某一页角落,一小片极度潦草、甚至布满摩擦缺损痕迹的黑色字迹片段被“挖”了出来。那更像是后来者强行挤压、刻录在密文空隙中的注释!字迹狂乱如垂死挣扎!

“……五方鬼帝……凶戾镇万古……被……分魂……铸……五狱镇魂碑……埋于……幽冥极深……”文字到这里骤然中断!

林修心神剧震!分魂!铸碑!这与幽冥令作为钥匙碎片的指向惊人一致!血衣侯收集的正是这被分魂的“碑”?他强行定神,更加专注地往下“挖掘”!指尖无意识地死死抠紧冰冷的箔页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又翻开一页!这张金属箔页表面竟呈现大片的、如同被强酸灼蚀过的焦黑坑洼!上面的扭曲密文被毁掉了大半!只在焦痕边缘的坑洼状阴影里,残留着一些如同被火燎过、边缘扭曲卷曲的模糊划痕!那划痕所勾勒的轮廓……

林修猛地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那片焦痕边缘!

一条粗犷、仿佛某种巨大兵器划过的深痕!轮廓赫然与他在符篆阁失控时,看到僵尸胸前斜插的那块血衣侯镰刀碎片的形状——几乎完全一致!碎片的刻痕旁,如同焦炭渣滓里残存的一两个断续文字墨点:

“……血……衣侯……活……祭……幽冥之门……”

活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首冲头顶!仿佛无数尖锐的冰针瞬间刺透全身!血衣侯的目标不仅仅是收集钥匙!还要用活祭去打开那所谓的幽冥之门?!林家……林家满门……会不会……

轰!!!

灵府内那道原本灼烫的螺旋符印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尖锐、如同濒死巨兽怒啸的剧痛!这股剧痛瞬间引发了潜伏于血脉深处的某种禁忌共鸣!一股源自血脉极深处的、远比三阴绝脉冰寒更甚、带着万古封印气息的恐怖阴寒骤然苏醒!如同被触及了逆鳞的沉眠毒龙,猛地搅动起来,带着毁灭意志狠狠噬咬着他的神魂!镇灵氏的诅咒?!它被这禁忌的信息激活了?!

“噗!”

林修眼前瞬间漆黑一片,如同被无形的铁锤砸中太阳穴!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口中狂喷而出!温热的血珠溅落在冰冷的金属箔页上,沿着那些坑洼灼痕的纹路快速流淌浸染!

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灼烧的虾米!双手死死捂住仿佛要被那噬魂阴寒撕裂的头颅!口中发出野兽般压抑痛苦的嘶声!膝盖上的沉重书册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林修!”

一道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与焦灼的声音,如同穿透极寒冰层照入的月光,猛地在他几乎被剧痛和诅咒寒意淹没的意识边缘响起!

苏瑶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架廊道的拐角处。她显然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看到林修痛苦蜷缩、口鼻溢血的惨状,月华般清冷的眸子里罕见的闪过一丝清晰的震动。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晃己至近前!

“神魂受创?!”她语速极快,指尖灵力瞬间凝聚压缩,泛着温润星辉的白光就要点向林修眉心识海要害,意图强行稳定他狂暴的神魂波动!

就在她出手前的刹那!目光却猛地被地上那本滑落摊开的书页吸引!

那正是那片记载着残缺镰刀碎片刻痕与“活祭”断续文字的焦黑金属箔页!林修口中喷出的鲜血浸染了大半版面,正沿着焦黑坑洼诡异的纹路流淌。血珠凝聚处,恰好沾染到了那些未被完全毁掉的、如同炭屑堆里的、原本模糊如划痕的、意义不明的微小墨点!

“等等!”苏瑶点出的指尖在距离林修眉心寸许骤然停住!她猛地蹲下身,目光如电般锁定了那片血染后异常刺目的金属书页!

她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凝滞。那双清冷眼眸的瞳孔深处,如同倒映出亿万星河运转的精密轨迹,所有的星光在瞬息间急速流转、碰撞、推演!一层几乎透明、唯有林修因剧痛而混乱恍惚的精神力才能勉强“感知”到的、纯粹由庞大精神力构成的“光网”瞬间覆盖了整页被鲜血浸染过的金属箔片!光网每一次细微的网格震动,都仿佛有亿万无形的符号在疯狂排列组合!

“这……这些……”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亢奋?以及一种深埋在理智之下的茫然不解?她似乎在识别解读某些东西,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刺痛?她盯着金属箔页上几个被林修鲜血浸润后似乎“活”过来的扭曲炭纹符号,下意识地念出了古老拗口、带着无尽沧桑气息的几个音节:

“……阿……萨摩多……耶洛伦……”发音古拙怪异,像是某种失落的禁忌真名!

轰!!!

仿佛触碰到了尘封亿万年的禁忌锁链!当最后一个极其刺耳的古老音符从苏瑶唇间吐出的瞬间!那片焦黑的金属箔页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如同沸腾熔岩般的深红血光!

金属箔片中心位置!那片记录着镰刀刻痕的区域!所有原本凝固的、如同抽象划痕的炭墨纹路骤然扭曲、游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细长毒蛇!它们在猩红血光的浸泡下飞速重组、排列!瞬间凝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清晰无比的、由纯粹污秽能量构成的漆黑徽记虚影!

那徽记的形态诡异绝伦——主体是一对巨大扭曲、如同蝠翼又似腐烂羽翼的轮廓,中央盘旋着一只永远无法闭合的、内部嵌套三重螺旋线的巨大幽绿眼瞳!一条仿佛由无数细小痛苦人形缠绕而成的链条,如同毒蛇般从眼瞳下方垂落、盘旋,尾端赫然延伸出西颗环绕着滴血獠牙的狰狞小蛇头颅!狰狞、邪异、污秽!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亵渎一切生命的恐怖气息!这与鬼市老妇乃至所有魔物身上的印记同源,却更加深邃、本质!

徽记虚影悬停在血光之中,幽绿的三重螺旋眼瞳仿佛拥有意识般转动了一下,冰冷残忍的视线穿透血光,死死锁定了蹲在书页前的林修与苏瑶!

苏瑶身体猛地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头颅!她那张清冷白皙的脸庞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崩溃般的巨大错愕与……深埋于灵魂极深处的、如同沉沦噩梦骤然惊醒般的巨大痛苦?这枚徽记……仿佛刺穿了她意识深处某个尘封的枷锁,带来难以承受的记忆碎片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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