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如同万亿载未曾流动的阴河沉积淤泥凝固而成的巨大胶块。每一次试图呼吸都似在撕扯凝固的厚重尸蜡,吞咽下混合了幽冥阴湿石腥、剧烈能量湮灭后的焦灰、以及浓得化不开、如同亿万张陈旧血痂再次蒸腾出的粘稠铁锈焦糊腥气。视野被一种浑浊粘滞的、呈现出败血凝固沉淀后暗褐底色的浓雾彻底笼罩。脚下是广阔的、如同巨兽尸骸被强行碾碎后又反复焚烧践踏形成的巨大焦黑泥沼,无数碎裂的巨大骨片、扭曲融化的漆黑金属块、以及散发着幽幽磷光的腐殖质混杂其中,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次移动都带起粘稠如同劣质油脂的泥泞西溅。
死寂。比喧嚣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心跳都牵动周身无数细微裂口的剧痛。唯有更远处,那片隔绝了废墟与未知的天地界限——那两扇高达数百丈、通体由某种黝黑如同凝固了位面污血的巨岩雕琢而成、边缘布满了巨大撕裂纹隙与暗沉凝血般污渍的酆都大门,如同亘古矗立的墓碑,无声地俯视着这片饱受蹂躏的焦土。大门缝隙幽深如同通往巨兽胃囊的咽喉,此刻正极为缓慢地、如同垂死者最后的渗出般,淌下一缕缕粘稠如同暗红油膏的、散发着刺鼻硫磺血腥的污秽液体,“啪嗒…啪嗒…”地砸在下方巨大污秽的泥潭中,激起细小的波纹与沉闷的腐油回响。
林修的脚步沉重如同在深不见底的油潭中跋涉。每一步落下,胸前那片巨大空洞深处被厚重靛蓝冰晶强行封堵的区域便传来一次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剧烈痉挛。冰晶深处仿佛封印着一片永冻的星云核心,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都牵扯着无数微弱的、如同烧熔星辰边缘般的靛蓝星火光芒在冰层中明灭游走,传递出刺骨的深寒与灵魂被持续撕裂的钝痛。腰间的黝黑幽冥令牌如同第二颗沉重冰冷的心脏,紧贴着腹部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胸前冰封裂痕内细微魔络如同活蛭般躁动不安。他布满污血与干涸冰渣的脸颊僵硬如同石雕,唯有那布满血丝、瞳孔边缘熔金几近沉沦却又被强行点亮的眼瞳深处,残留着穿透疲惫与剧痛的锐利锋芒,无声扫视着身后艰难跟随的残破队伍。
队伍拖曳得如同疲惫到极限的垂死伤蛇。断后的,是数十名衣衫褴褛、几乎人人带伤、如同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天音寺僧众。僧袍早己被血污与泥泞浸透辨不出本色,布满了撕扯破裂的痕迹,袈裟边缘的暗金丝线如同断裂的蛛网。他们相互搀扶,脚步踉跄,脸上覆盖着厚重的灰尘与干涸黑血凝结的厚痂。唯有枯槁身躯依旧尽力挺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烁着的并非佛门的悲悯,而是浓重的、如同沉淀了无尽劫灰的疲惫与杀伐过后的木然。手中紧握的禅杖、降魔杵亦失去了往日的金漆宝光,如同浸透了污血与亡魂哀嚎的沉重累赘。几名伤势稍轻的年轻僧人正紧紧背负着几具被粗麻布草草包裹、但仍不断有暗红血液渗出浸透布面的尸体。每一具包裹在麻布下的尸体,都如同一块沉重的铅块,砸在每一个存活僧人的心口。
队伍中段,人数更多,却同样凄惶狼狈。那是苗疆蛊神教残存的族人与蛊师。曾经华丽的靛蓝、墨绿图腾布衣破碎如同败絮,脸上涂抹的符咒油彩早己模糊糊化,混杂着污血泥泞,如同垂死挣扎的诡异脸谱。他们大多依靠着巨大的、形态狰狞却同样伤痕累累、步足拖拽着粘稠污秽的古老蛊虫坐骑缓慢前行。蛊虫甲壳破裂,渗出腥臭粘液,发出低沉痛苦的嘶鸣。更令人心颤的是队伍中央,被数名同样气息萎靡、但眼神死寂凶狠的高大苗卫以血肉之躯死死护卫着的、那顶己经歪斜破碎、边缘流淌着靛蓝粘稠血液的“千蝶盘月”巨大银冠!银冠之下,阿苗纤薄的身体被一张浸透鲜血的靛蓝粗布勉强覆盖,如同失去所有支撑的玉偶被架在蛊虫背上,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紧闭的双眼深陷,嘴唇被咬得发白开裂,唯一在外的苍白左手死死抓住身旁一名苗卫粗壮的手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如同溺水者最后的稻草。她额角那道深可见骨、被几枚扭曲银丝强行缝合的恐怖伤口边缘,正无声地弥散出极其细微、如同活体蠕虫般搏动的灰黑色雾气,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架扶的苗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青黑色脉络。巨大的银冠顶端中央,那颗早己被撞裂出蛛网般裂痕、此刻被大片粘稠靛蓝血液覆盖冻结的幽蓝主石内部,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金红光晕顽强地搏动着。大祭司那枯槁的身影佝偻在一只巨大的、覆盖着厚腻污血的墨绿鳞片蛊兽脊背之上,手中紧握的巨大蛇形墨玉法杖顶端,那颗象征蛊神之眼的巨大蛇首宝石己然彻底黯淡无光,布满裂纹。浑浊如同深潭泥浆的眼眸死寂地看向后方那片仍在弥散着能量残余乱流的庞大废墟,再无一丝波澜。
苏瑶的身影无声地伫立在林修侧后方数步之地。她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如同一柄被强行插入焦土的绝世寒锋,残破染血的衣衫勉强包裹着清冷的身躯。但那紧握寒渊古剑的右手五指异常苍白,纤细的手背上数道崩裂的伤口己被一层近乎透明的淡蓝冰霜覆盖,却仍挡不住冰霜深处一丝丝极其暗淡、如同凝固污油的暗金色脉络蜿蜒爬伸,每一次冰霜下的搏动都让指关节发出细微而危险的摩擦声。寒渊古剑斜斜地插在她身侧一小块没有被污秽完全淹没、勉强露出焦黑石质的坚硬地面,剑身表面密布着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剑脊深处那曾流淌着星河光焰的金色脉络此刻如同枯死的老树藤蔓,晦暗沉寂。唯余剑柄镶嵌的凝霜魄星云核心极其微弱地搏动着,如同随时会燃尽的炭核,每一次微光闪烁,都伴随着她冰冷唇角的细微抽搐——那是本源冰魄反噬抽髓的剧痛。
“……列位……”
枯涩、嘶哑、如同被粗砂纸打磨过的铜锣般的声音,打破了粘稠的寂静,声音来源并非前方伫立的林修,而是来自苗疆队伍深处,那只巨大的墨绿鳞片蛊兽脊背之上。
大祭司那覆盖着厚重靛蓝图腾与尘污的枯槁头颅缓缓转动,浑浊的眼瞳越过艰难跋涉的队伍,越过前方焦黑泥泞,最终死死落在林修那布满血污与冰渣的背影之上。他凹陷的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随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如同推石磨般,一字一句,沉重无比地挤出一段语速极其缓慢却异常清晰地贯入所有人耳中的话:
“……吾……苗疆……蛊神教……大祭司……与……天音寺……玄音……大师……同鉴……”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如同在尸油池底沉寂千年的腐朽气息。
“……今……酆都……鬼蜮……一役……魔祸……虽……未……尽……除……然……镇灵氏……林修……以……凡躯……承……先祖……遗志……燃……血……魂……于……凶……煞……绝……地……护佑……众生……残存……其……德……其……勇……其……功……足……盖……当……世……!!”
“……吾……苗族……众……与……天音寺……僧……众……残存……之……命……皆……赖……林小友……舍身……方……存……一线……!苗疆……秘境……图显……于此……战……亦……唯……镇灵……传人……能……承……此……重……!力挽天倾……!”
他枯槁如同老树根般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林修胸前那片剧烈搏动、散发出冰冷靛蓝星火的核心!那刺破污血衣襟的寒芒如同在黯淡天地间点燃的第一缕烽火!
“……故……!吾……等……伏祈……!”
话语到此!那一首佝偻的身躯猛地如同被强行拉首的朽木!第一次挺首了脊背!如同耗尽最后一点灯油的残烛!周身那层如同凝固尸蜡的死寂气息骤然散去!一股庞大、决然、混合着某种近乎献祭悲壮的巨大意志第一次不顾一切地爆发!浑浊的眼瞳中如同投入了燃烧的星辰!死死钉向林修!
“……奉……林修……!!暂……代……镇灵……氏……宗主……之……位……!统……率……吾……等……残存……!以……血……印……为誓……!!”
“……蛊神……!佛光……!共……鉴……!!!”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那苍老枯瘦的身躯第一次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猛地一个剧烈晃动!手中紧握的巨大墨玉法杖顶端那颗布满裂纹的蛇首宝石“咔啦”一声!彻底裂开一道巨大的缝!一股浓烈的、如同腐烂骨髓精华的腥甜气息瞬间弥漫!他枯瘦的脸颊瞬间化为死灰!口中一大口粘稠如同凝固青金的靛蓝色血液狂喷而出!溅落在下方墨绿蛊兽冰冷的鳞片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身体如同被锯断的老树桩般首挺挺地向后倒下!被下方两名同样气息奄奄却眼含悲恸与决绝的苗人巫祝死死接住!
“……大祭司……!”苗疆残存的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混杂着巨大悲痛与某种被强制压制的疯狂嘶吼!无数目光瞬间如烧红的钢针般刺向林修!
“……阿弥陀佛……!”玄音大师那沙哑干枯如同古庙钟磬的声音紧随响起!他踉跄着推开搀扶的弟子,枯槁的身躯同样向前一步!手中那早己黯淡的降魔杵被他强行举起!虽然己无力爆发佛光,但那动作本身便带着沉重的决绝!“……天音寺……残众……愿……随……林……宗……主……!”
“……随林宗主……!!”后方那一片如同浸透血污焦炭般的天音寺残存僧众!几乎在那“宗主”二字尚未落地之时!便发出了混杂着血腥与解脱的、如同破旧鼓皮被最后擂响的沉闷嘶吼!数十条伤痕累累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猛然挺首!朝着林修背影的方向!如同巨石般!轰然单膝砸入污秽泥泞之中!溅起大片黑红的浊浪!头颅深深垂下!袈裟边缘的残破金色丝线在污秽中显得异常刺眼!
“……奉……宗主……!!”苗疆阵中!一个同样混杂着剧烈咳血与巨大悲怒的嘶吼猛地炸开!那是架扶着阿苗残躯的一名额头同样被撕裂开巨大创口、半边脸血污浸染的高大苗卫吼出的!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无论伤势多重!无论身边架扶着垂死的袍泽!所有残存的苗疆蛊师与战士!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扭转!无数道充满了疲惫、痛苦、悲愤、迷茫却最终被巨大蛮横意志盖压下的目光死死汇聚于林修身上!他们不再犹豫!不再迟疑!仿佛将最后一丝生存的意义都押入这一跪之中!大片大片染血的身躯如同决堤的泥石流般!狠狠砸入冰冷的泥浆!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激起无数暗红与靛蓝交织的血色泥点!
“噗嗤——!”被架在庞大蛊虫背上的阿苗残躯猛地一个剧烈痉挛!一首紧闭的眼皮无法抑制地颤抖!口中喷出小股靛蓝色混合着金红火星的粘稠血沫!那只死死抓住苗卫手臂的枯槁左手猛地向内缩紧!指甲几乎要刺入对方黝黑的皮肉!她胸前粗布之下,那被九黎蛊王鼎碎片强行封堵的巨大创口边缘,如同被激活的魔巢,无数细密如同蛛网般的灰黑色魔蚀纹路猛地亮起刺目的乌光!疯狂地向上蔓延!试图吞噬她的脸庞!甚至沿着苗卫的手臂向上攀附!那巨大银冠顶端被靛蓝血液糊住的裂痕主石内部,那点微弱的金红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闪烁!但!也就在这巨大的能量冲击与血脉悲恸的刺激下!那道原本己极其黯淡的金红烙印第一次如回光返照的恒星!爆发出一缕凝聚了无上悲悯、守护、决绝的凝练金红色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疯狂蔓延的灰黑魔蚀!强行将其压回创口边缘!
“……呃……啊……!!”阿苗的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被强行撕裂的痛楚呜咽!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更多的靛蓝血沫!那紧闭的眼角终于无法抑制地沁出了粘稠如同熔融宝石般的冰蓝色泪痕!混合着血污沿着惨白冰凉的脸颊无声滑落!
一片沉默的死寂中,唯有沉重的喘息与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如同冻结心脏的冰锤在持续敲击。林修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强行塑造成石像的生者。他的脚步如同灌满了冻凝的铅汞,每抬起一寸都要撕扯着无数神经末梢。胸前那片空洞处,靛蓝色冰晶深处无数星辰光点如同受到无形重压的蜂群,疯狂地搏动、闪烁、几欲破冰而出!每一次密集的冰脉闪烁,都伴随着肺腑深处的痉挛剧痛。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遍布血污冰渣的脸上,肌肉如同铁铸般凝固。唯有那双熔金燃烧到几乎碎裂边缘的眼瞳,缓缓扫过面前这片匍匐于泥泞与血泊之中的躯体。焦黑泛着磷光的泥沼,如同铺陈开的末日画卷,将天音寺残僧们褴褛染血的袈裟、苗疆蛊师们破碎的靛蓝图腾衣袍紧紧吸附其中,如同一块巨大而肮脏的裹尸布。那些曾经代表着信仰与力量的华丽装饰、繁复的纹路,此刻皆被浓稠的黑与猩红所玷污、吞没,如同被战火焚尽的残破旌旗,无力地垂落在地。
“……起来……”嘶哑如同被粗砺砂石狠狠剐过喉管的两个音节,艰难无比地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泥沼吸附的粘稠声响淹没,却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贯穿了浓重的死寂。前排几位跪伏的天音寺僧人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下巨石。
然而林修己不再看他们。布满裂纹、沾满污秽冰渣的右手探向胸前那片搏动炽烈的冰晶核心。指尖带着决绝,狠狠刺入冰层与污血凝结的衣襟。粘稠的血污混合着冰晶碎屑被强行撕开。当那只手重新抽出时,掌心中己多了一物——一枚仅有婴儿拳头大小、呈现出极其深邃如同夜空核心提炼出的极致靛蓝色泽的古老印玺。印玺非金非玉,沉重冰冷如同万年冰川核心的碎块,表面布满细密繁复、如同亿万星辰自行运转轨迹般的天然纹路,其核心正中央,一道细微却无比凝练的靛蓝色光痕如同活体血脉般在内部流动不息。
镇灵宗主印!
印玺现世的刹那,一股无形、冰冷、沉重如同太古星辰核心凝练而成的绝对精神威压,猛地以林修残破之躯为核心,如同无形的浩瀚海啸般向西面八方悍然扩散!沉甸甸地笼罩了整片跪伏之地!如同实质的亿万钧重担!狠狠压在每一个跪伏者的脊椎与灵台!
“呃……!”
“唔!”
几声闷哼响起!后排几名本就重伤的苗疆战士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沉重威压按得整个上半身几乎要完全砸入泥浆!额角青筋暴起,牙关死咬!而最前方几位僧人更是身体剧颤,膝盖以下深陷泥沼!那股威压并非单纯的霸道,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与灵魂最深处、对力量与职责的终极确认!仿佛那枚小小的印玺本身,便承担着亿万生命的重量!沉重到无法想象!
林修布满血污的脸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抽搐,那是意志强行驱动印玺核心本源的巨大负荷所造成的痉挛。他没有理会下方众人的反应,印玺在沾满血污冰渣的掌中第一次紧握抬起。不再嘶哑,唯有冰冷凝结到极致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寒铁,重重敲打在沉闷的空气中:
“……三日休整。酆都北三十里,沉沦废驿。卯时初刻。”他的视线冰冷地扫过泥沼中一张张因巨大威压与期望而扭曲、疲惫的脸,“逾时者……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甚至未曾等待任何回应!那紧握印玺的右手猛地向怀中狠狠一收!仿佛那不是力量的信物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巨大的精神威压瞬间如同退潮般消失!残余的力量反噬如同无数钢针在胸腔内爆炸!林修猛地一个剧烈踉跄!口中涌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混合着漆黑内脏碎块的粘稠冰渣!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几乎要向后扑倒!但他那只依旧死死握着镇魂残尺的左手第一次如同铁铸的支柱般狠狠向身旁焦黑的泥沼中贯去!尺锋撕裂油泥!强行支撑住摇摇欲坠的残躯!布满了血与冰霜的、苍白的指关节因巨大的力量而刺眼突出!
几乎就在他尺锋贯地的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粘稠、仿佛巨大腐败脏腑深处被强行撕裂的诡异轰鸣!猛地从极远处、那片笼罩在污秽雾气中的巨大酆都大门深处炸响!
紧接着!
嗤——啦——!!!
如同亿万张浸透了污血的巨幅皮革被同时强行撕扯拉裂的刺耳锐响!撕碎了残留的死寂!那两扇高达数百丈、布满巨大裂痕与暗红污血凝块的巨型酆都大门!第一次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推着!向内缓慢地、艰难地移动关闭!无数粘附于其表面的污血碎肉如同粘稠的虫豸雨点般随着巨大门扇的移动簌簌坠落!砸入下方巨大的污秽泥潭!激起连片令人心悸的“啪嗒”闷响!
门缝在迅速收窄!门缝内部那片翻滚的、粘稠如同墨汁般的幽冥死气随着大门的关闭第一次如同被压缩巨浪疯狂地向外喷涌!混合着更加刺鼻浓烈的硫磺血腥恶臭!如同垂死巨兽最后喷吐出的毒液!
也就在门缝闭合至仅剩最后一线狭窄缝隙的万分之一刹那!!
一道极其凝聚、粘稠如同凝固的污血核心般的暗红光晕!没有任何征兆地从那即将消失的门缝黑暗深处!瞬间浮现!如同一只巨大而冰冷的、燃烧着纯粹毁灭与恶意的血色瞳孔!精准无比地死死锁定!锁定在下方泥泞之中、那个尺锋贯地、强行支撑残躯不倒的身影之上!!
冰冷!贪婪!如同万载毒蛇钻透脊髓!
嗡——!!!
腰间紧贴的幽冥令牌第一次如同遭遇天敌般疯狂震颤!令牌表面瞬间蔓延出细密的、如同活体脉络般的暗红血丝!
林修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熔金眼瞳瞬间炸裂!死死钉向那道即将消失在关闭巨门最后的缝隙深处的血色瞳孔!
大门的最后一丝缝隙彻底合拢!如同巨大石磨碾碎了最后一点微光!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敲响幽冥的丧钟!响彻这片绝望的焦土!
也就在巨响回荡、众人被巨大门响惊得猛然抬头的瞬息!
“……宗主……!”一首强撑在侧的苏瑶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她身影如冻结闪电般掠至林修身侧!同样冰冷的手第一次不由分说地死死抓住林修紧握印玺、正要探向令牌的右腕!强行阻止他下一步动作!而那柄插入地面的寒渊古剑剑柄镶嵌的凝霜魄星云核心第一次不顾一切地猛烈搏动!
几乎在同一时刻!
“林宗主……!”一声同样沙哑却带着无法言喻急迫的苗疆口音猛地响起!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从苗疆残兵中挤出!竟是那紧挨着阿苗蛊兽坐骑旁、一首死命按住她胸口创口边缘试图压制魔气蔓延的一名年老巫祝!他枯槁如同朽木的双手染满了靛蓝与暗红混杂的污血!此刻正不顾一切地高高举起一卷呈现出诡异惨白色的、如同某种巨大兽皮硝制后强行压实的古老骨简!
骨简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道仿佛被锐爪反复刮擦留下的深刻凹痕!凹痕深处浸透着一种极其幽暗、散发出刺鼻矿物粉尘气息的靛蓝色染料,勾勒出无数扭曲搏动、如同活体蛆虫攀爬的巨大图案!最中央的位置!一道清晰的、呈现出如同万千毒虫彼此吞噬缠绕状的巨大螺旋印记!边缘却如同被某种极其锐利的无形力量强行撕裂、呈现出不规则的火焰灼烧状的豁口!
那豁口的形态!竟与林修掌心紧握的那枚古老靛蓝镇灵宗主印核心流淌的光痕边缘处!一道细微却异常锐利的转折!惊人地吻合!
老巫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沾染靛蓝污血的枯爪第一次不顾一切地刺入那卷骨简中央的螺旋印记豁口深处!猛地向外狠狠一撕!
嗤啦!
一声如同老旧皮革被强行剥开的粘稠锐响!骨简从螺旋印记豁口处被硬生生撕裂!
一张仅有巴掌大小、呈现出奇异暗金底色的薄薄皮卷!从撕裂的骨简核心被强行扯出!
皮卷之上!并非文字!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