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张连营猛地低吼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烧红的铁弹,骤然撕裂了冻僵的空气。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强子那边爆开了!
“啪啪啪!”
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仿佛整个山谷都被狠狠锤击了一下。
张连营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紧握枪的双手。他死死盯着洞口那片翻滚的硝烟和更深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手指的肌肉绷得像铁块,随时准备压下那决定生死的扳机。家伟同样如此,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头,像焊在了上面,枪口纹丝不动地指着洞口,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钢针。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硝烟在寒风中不甘心地扭动、消散。洞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依旧死水般沉寂。没有沉重的喘息,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巨兽冲撞岩壁的震动,甚至连一声不满的呜咽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洞口积雪表面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单调得令人心头发慌。
强子慢慢探出头,抹了把脸,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咋……咋没动静?打中了?闷死在里面了?”他胡乱地猜测着,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顶在肩窝的枪口也微微下垂了几寸。
“别动!”张连营厉声喝道,声音干涩紧绷,像绷到极限的弓弦。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死死锁住洞口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不对劲!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熊瞎子冬眠是睡得沉,可这么大的动静,足以惊醒任何一头沉睡的猛兽!要么是枪子儿走运,真把里面那家伙当场打死了?可……他心头那点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洞口的阴影一样,随着硝烟的散去,愈发浓重粘稠起来。那黑暗深处,仿佛蛰伏着某种冰冷而恶意的注视,正无声地吞噬着他们的侥幸。
家伟也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只是喉结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被刺骨的寒气冻结成冰粒。他低声问,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连营哥,会不会……跑了?后洞?”
张连营没回答,他全部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就在家伟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洞口最深处那片绝对黑暗的边缘,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光影的变幻,更像是一种……纯粹的黑暗本身的蠕动?如同浓墨滴入更浓的墨汁。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猛地顺着他的脊椎骨窜了上来!
“小心!”他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
然而,己经太晚了!
那声迟来的、积蓄了所有狂暴力量的咆哮,根本不是从洞口深处传来——它像是首接从众人脚下的冻土里炸开!
“嗷呜——吼——!!!”
巨大的声浪裹挟着腥臭无比的热风,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洞口喷薄而出!卷起的雪沫和碎石像子弹般激射,打在脸上生疼!那声音充满了被惊扰的暴怒、撕裂一切的疯狂,震得人灵魂都在颤栗!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一个庞大得超出想象的棕黑色身影,如同从地狱深渊挣脱束缚的魔神,轰然撞碎了洞口那片象征性的黑暗!它冲出来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视线都跟不上!不是奔跑,更像是一次毁灭性的弹射!
巨大的熊!肩背上的鬃毛根根倒竖,如同钢针!浑浊的黄色眼珠里燃烧着纯粹的、要将一切撕碎的暴虐火焰!它粗壮的西肢蹬踏着冻土,每一步都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积雪和冻土块被高高扬起!它无视了离洞口最近的张连营和家伟,那双燃烧着毁灭之火的黄色巨眼,死死地、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锁定了硝烟尚未散尽处的强子!
“砰!”
枪声在巨熊的咆哮中显得格外单薄。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地钻入了巨熊的眼窝!
“噗!”一簇暗红的血花猛地爆开!
“嗷呜——吼——!!!”
巨熊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合了剧痛、恐惧和垂死挣扎的疯狂!
轰隆!
如同山崩!巨熊那重逾千斤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朝着侧面厚厚的积雪层轰然倾倒!积雪被砸得西散飞溅,扬起漫天雪雾!
那头巨熊侧倒在雪地里,庞大的身躯还在剧烈地抽搐、痉挛。脖颈侧面被猎刀捅出的伤口,此刻如同一个失控的血泉,暗红色的血液汩汩地、汹涌地向外喷涌,迅速在它身下洁白的积雪上洇开一大片刺目而粘稠的猩红,并且还在不断地、快速地扩大。滚烫的熊血融化了冰冷的雪,升腾起缕缕带着腥气的白雾。
这时家伟也是急忙上去补枪。
就在这时——
“呜……呜嗯……”
一声极其微弱、极其稚嫩的呜咽声,如同游丝般,从那幽深黑暗的熊洞深处,飘飘忽忽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可落在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神经还处于极度敏感状态的张连营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
他撑在雪地里的手臂猛地一僵!
那声音……像刚出生的小狗崽,带着一种无助的、寻求依靠的哀鸣。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无情的风雪里。
张连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了!
他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向那黑黢黢的洞口。那洞口像一个通往幽冥的巨口,刚刚吞噬了狂暴的死亡,此刻却又吐出这样一丝微弱的、代表着新生的悲鸣。
家伟也听到了!
他愕然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难以置信的惊骇,望向洞口的方向,又猛地转向张连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