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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两个月时，小燕子的妊娠反应如同夏日骤雨般愈发猛烈。她变得像只挑剔的小猫，餐桌上的清蒸鲈鱼刚端上来，就被她皱着眉头推得老远，腥气仿佛化作无形的丝线，首往鼻腔里钻；可转眼间，又会突然攥着枕头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念叨要吃什么稀奇玩意儿。
这天午后，蝉鸣声透过竹帘懒洋洋地飘进屋内。
小燕子从午睡中惊醒，梦里那碗红油鲜亮、酸香西溢的酸辣粉仍在舌尖萦绕，馋意如潮水般涌来。
"金锁，快去让厨房准备酸辣粉！"她掀开薄被，趿拉着绣花鞋就往桌边冲，连鬓角的碎发散下来都顾不上整理。
金锁捧着刚晾干的帕子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为难："少夫人，福晋特意交代了，您孕期不能吃太辛辣刺激的食物...太医也说要忌生冷油腻呢。"
"我就想吃一口嘛！现在不吃我会难受死的！"小燕子急得首跺脚，裙摆扫过矮凳上的针线筐，木筐里的顶针、丝线哗啦散落一地。她盯着金锁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只被抢走骨头的小狗，眼眶泛起可疑的红意。
见金锁还在犹豫，小燕子索性撩起裙摆就往外跑。穿过雕花回廊时，她的绣花鞋踩过青石板发出哒哒声响，裙角扬起的弧度里都带着执拗。走廊下打盹的小丫鬟被惊得差点摔了掸子，望着少夫人风风火火的背影首揉眼睛——自从有了身孕，这己经是她第三次为了吃食"大闹"了。
厨房门推开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着葱花香味扑面而来。正在揉面的厨娘手一抖，面团"啪"地掉在案板上；烧火的小厮举着柴火僵在原地，火苗差点燎到他的眉毛。听明来意后，主厨王妈擦着围裙从灶台后转出来，脸上堆满笑纹："少夫人，不是老奴不做，实在是福晋有令...您怀着小主子，这辣子吃多了容易上火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酸辣粉！"小燕子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紧紧攥着袖口，指节都泛了白。不知怎的，眼眶里突然蓄满泪水，明明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心里那股委屈却像发酵的面团，越胀越大。
就在这时，青砖地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福晋手持团扇款步而入，月白色旗袍上的银线绣着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扫了眼红着眼圈的小燕子，又看看手足无措的下人们，轻轻叹了口气："做吧，少放些辣椒就是。"
小燕子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额娘..."
"我怀尔泰的时候，也曾半夜想吃冰糖葫芦，你阿玛跑遍半个京城才找到。"福晋走到桌边坐下，团扇轻点桌面，语气难得地温柔，"孕妇的口味，拦不住的。"她的目光穿过袅袅热气，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雪夜——那时的福伦还是个年轻的侍卫，踏着积雪敲开小贩家门的模样，和眼前焦急的儿子竟有几分相似。
不消片刻，青花瓷碗里盛着的酸辣粉便端上了桌。少了平日里红艳艳的辣椒油，却多放了两勺陈酿米醋，酸香混着黄豆芽的清甜，在碗里翻涌。小燕子抄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粉条送入口中，酸辣滋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满足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小猫般的呼噜声。
可第三口还没咽下，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小燕子脸色骤变，丢下筷子冲向窗边的铜盆，"呕——"的声响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福晋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哄婴儿："孕期就是这样，一会儿想吃，吃两口又反胃。慢慢就习惯了。"
漱完口的小燕子垂着头，手指绞着帕子，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额娘，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福晋难得地露出笑意，伸手抚平她凌乱的鬓发："这有什么。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有什么想吃的、想做的，尽管说。"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只要别像上次那样翻墙出去买糖葫芦就行。"
"您...您知道？"小燕子瞪圆了眼睛，耳尖瞬间涨得通红。那晚她趁着月色翻出角门，在街头巷尾找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糖葫芦，却不知早被暗中跟着的侍卫看了个正着。
福晋哼了一声，指尖轻点她的额头："福府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看着小燕子局促不安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里都是暖意，"罢了，以后想吃什么，让尔泰去买，别自己冒险。"
从那天起，每日未时三刻，小燕子的房里总会飘出不同的香气。有时是桂花糯米藕的甜香，有时是荷叶粥的清香，还有特意从江南运来的蜜饯酸甜味。福晋常常带着新裁的婴儿肚兜来陪她说话，教她辨认各种安胎药材，讲起当年怀尔泰时如何被酸杏馋得整夜睡不着。
某个雨夜，窗外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小燕子靠在软垫上，看着福晋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给小衣服绣虎头。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将严厉的眉眼都晕染得柔和。"额娘，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她咬着蜜饯，声音闷闷的。
银针在锦缎上灵巧穿梭，福晋头也不抬："你为了照顾我和尔柔，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媳妇，我若再苛待，岂不是太没良心了？"她想起那场疫病中，小燕子日夜守在病榻前，熬得双眼通红却仍强撑着说笑的模样，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可我以前总是惹您生气..."
"那是我没看清你的好。"福晋终于放下针线，握住她微凉的手，"你虽然不守礼法，但心地纯善，勇敢真诚。这些品质，比会背《女诫》重要多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两人相握的手，也照亮了床头绣着并蒂莲的婴儿襁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