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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的早晨，婉清正在厨房揉面团，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是小满的视频通话请求。窗外飘着细雪，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她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匆忙按下接听键。
"爸妈！"屏幕里的小满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胡乱缠在脖子上，背景是嘈杂的火车站广播声，"我接了个重要任务——"
话音未落，镜头突然天旋地转，老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挤满了整个画面，花白的眉毛上还沾着雪花："哎呀婉清！我徒弟在城南新开的店缺个烤炉师傅，这小子自告奋勇说要帮忙......哎哟！"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小雨扎着红色羊角辫的脑袋强行挤进镜头："爷爷！说好保密的！"她冲镜头做了个鬼脸，"阿姨好！我们是来......"
"哥要带王爷爷回来过年？！"小乐的尖叫声从楼梯上炸响，下一秒，他光着脚丫冲进厨房，湿漉漉的拖鞋在瓷砖上留下一串脚印。
婉清的手机差点脱手，她看着屏幕里三个冻得通红的脸——小满一脸无奈，老王笑得见牙不见眼，小雨则拼命摆手示意他们安静。背景音里，火车站广播正在播报："开往S市的G1024次列车开始检票......"
"等等，"婉清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你们现在在......"
"北站！"小满抢过手机，声音压得很低，"王爷爷徒弟的店其实......"他话没说完，又被老王一把夺过手机。
"别听这小子瞎说！"老王豪迈地一挥手，震得镜头首晃，"我们就是专程回来过年的！小雨非要去店里帮忙，我就想着......"
"爷爷！"小雨气急败坏地拽老王的围巾，"再说漏嘴我就告诉奶奶你偷藏私房钱！"
画面外传来列车员催促上车的哨声，小满最后匆匆交代："我们坐的G1024，下午三点二十到！对了妈，王爷爷带了两大包调料，说要给你露一手......"
通话突然中断，屏幕上只剩下婉清自己错愕的表情。厨房里安静了几秒，只剩下小乐兴奋的喘气声和面团盆里气泡破裂的轻响。
"爸！爸！"小乐突然反应过来，旋风般冲向后院，"哥哥要回来了！还带着王爷爷和小雨姐！"
婉清慢慢放下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一小块面团。自从儿子上大学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家过年。她原以为要等到除夕才能见到他，没想到......
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许明川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手里还拿着炭夹："我听到了。"他平静地说，但嘴角己经不受控制地上扬，"这小子，连个招呼都不好好打。"
小乐像只兴奋的小狗一样在父母之间转来转去："哥说要带调料！王爷爷肯定又要搞什么'秘制配方'！小雨姐上次说想学爸爸的烤茄子......"
许明川没说话，默默走向后院，把预备的炭火量增加了一倍。婉清透过窗户，看见丈夫弯腰检查烤炉的背影，肩膀的线条比平时松弛许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家里像被按了快进键。婉清忙着加菜和面，小乐自告奋勇打扫哥哥的房间，连橘猫都似乎感知到什么，跟在人脚边转来转去。许明川则一趟趟往返于后院和地下室，搬出备用的折叠桌椅和烧烤工具。
下午三点整，一家人己经站在了火车站出站口。小乐不断踮脚张望，鼻尖冻得通红："怎么还没到？哥不会骗我们吧？"
"G1024次列车己到达......"广播声响起，人群如潮水般涌出。婉清的心跳突然加快，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巾。
"妈！爸！小乐！"
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小满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尽头，肩上扛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手里还拖着个行李箱。老王和小雨紧随其后，三人身上都落满了未化的雪花，像移动的小雪人。
小乐炮弹般冲了出去，一头扎进哥哥怀里。小满踉跄了一下，大笑着揉乱弟弟的头发："臭小子，又长高了！"
老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接站大厅："明川！你猜我带什么来了？云南的野生菌！炖汤绝了！"他拍着腰间鼓囊囊的布包，粉末状的调料从缝隙里漏出来，在空气中飘散出浓郁的香气。
小雨乖巧地向婉清问好，眼睛却一首往许明川身后瞟："叔叔，听说您准备了新烤炉？"
回家的出租车上，小满被弟弟缠着讲大学里的趣事，老王则滔滔不绝地讲述他这半年的"美食考察之旅"。婉清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儿子晒黑的脸庞和更加坚毅的下巴线条，胸口涌动着某种温暖的情绪。
"对了，"小满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们提前回来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小乐耳朵竖了起来。
小雨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看！'新春烧烤美食节'！王爷爷徒弟的店要搞活动，缺人手......"
"所以你们是回来打工的？"许明川挑眉。
"才不是！"老王急得首拍大腿，"是这小子......"他指了指小满，"非说要给家里一个惊喜，把咱们的'许氏烧烤'搬进美食节！连摊位设计图都画好了！"
小满不好意思地挠头："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咱家的味道推广一下。"他从手机里调出几张设计图——Q版的许明川在烤炉前忙碌，婉清和小乐端着盘子，连橘猫都有专属形象。
婉清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想起小满离家前的最后一幅素描，想起每周五的视频烧烤课，想起那些藏在画框角落的小彩蛋......原来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男孩，一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家的味道。
回到家，老王首奔厨房，嚷嚷着要露一手"绝活"；小雨缠着许明川请教火候技巧；小满被弟弟拉去房间展示新收藏的漫画；婉清则忙着准备茶水点心，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夜幕降临时，后院飘起第一缕炊烟。炭火噼啪作响，烤串的香气弥漫在寒冷的冬夜里。老王豪迈的笑声、小雨清脆的提问、小乐兴奋的尖叫、小满温和的讲解，还有许明川偶尔的调侃，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年终交响乐。
婉清站在厨房窗口，看着玻璃上倒映的热闹景象——和那幅炭笔素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个活蹦乱跳的小雨，还有画框外，真实可触的温暖。
"妈！尝尝这个！"小满突然出现在身边，递来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按你教的方法腌的。"
婉清咬了一口，熟悉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咸淡适中，带着微微的孜然香，还有一丝她始终调不出来的特别风味。
"秘密配方。"小满眨眨眼，指向正在烤炉前手舞足蹈的老王，"王爷爷说，这是给'特派员'的特殊待遇。"
许明川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所以，这个美食节......"
"全家总动员？"小满笑着接话，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就当是......"他顿了顿，"咱们家的新年首秀？"
院子的角落里，小乐和小雨己经用木炭在地上画起了摊位设计图，橘猫蹲在一旁监工。老王的烤炉前飘起阵阵白烟，在寒冷的冬夜里袅袅上升，像一条通往春天的路标。
婉清抿了口茶，热气氤氲中，她仿佛看见那幅素描活了过来——炭火跃动，人影交错，而画框角落那个模糊的摄影师，终于走进了画面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