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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来得猝不及防。婉清正在厨房熬制冬令进补的羊肉汤，窗外突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她关小火，擦了擦被水汽模糊的玻璃，看见邮递员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薄雪走向院门。
"有快递！"她朝楼上喊道，顺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手。
包裹比想象中沉，寄件人栏写着"许小满"三个字，字迹工整有力，己经和半年前离家时那个毛毛躁躁的笔迹大不相同。婉清小心翼翼地拆开层层气泡膜，露出一个实木画框的边角——是幅装帧精美的炭笔素描。
"小满寄什么来了？"许明川从楼梯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老王说下周要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画作完全展露的瞬间，厨房里只剩下羊肉汤咕嘟冒泡的声音。这是一幅宽幅素描，细腻的炭笔线条勾勒出深秋后院的全景：许明川弯腰指导小乐控制炭火，少年专注的侧脸被火光映得发亮；厨房窗口，婉清系着围裙倚在窗边，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老王站在烤炉旁，正豪迈地撒着辣椒粉；连小乐养的那只橘猫都趴在角落，懒洋洋地摇着尾巴。
最妙的是光影处理——夕阳的余晖与炭火的暖光交织，在每个人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幅画仿佛会呼吸一般，透着温暖的生活气息。
"这小子......"许明川的指腹轻轻抚过画框右下角的签名——"许小满"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烤炉图案，"什么时候偷画的？"
婉清这才注意到画框角落的细节：一个模糊的身影举着相机，只露出半边肩膀和镜头——正是作画者本人的自画像。她突然想起上个月视频时，小满确实说过要完成一项"重要作业"，还特意让家人在后院烧烤时多拍些照片发给他。
"等等，"许明川突然凑近画面，"这里还有字。"
在画框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小字：
「给最爱的家：
炭火会熄灭，但温暖永远在。
你们的小满
2026.12.1
PS：画框木料用的是老王送我的樟木箱，防虫」
小乐放学回家时，雪己经积了薄薄一层。他抖落羽绒服上的雪花，一眼就看见挂在客厅正中央的那幅画。
"哇！哥哥画的？"书包都来不及放下，他就扑到画前细细端详，"这是......上个月老王爷爷来那次？"他的指尖悬在画中自己的影像上方，不敢触碰，"我都没发现哥哥在画......"
许明川己经找出了工具箱："得找个好位置挂起来。"
"正对烤炉的墙怎么样？"婉清提议，"这样做饭时也能看见。"
三人忙活了好一阵，最终选定餐厅主墙——从这里可以同时看到后院真实的烤炉和画中的场景。当画框稳稳挂上墙时，最后一缕夕阳恰好透过窗户，落在签名处那个小烤炉图案上，像是某种温柔的祝福。
晚餐时，小乐反常地安静，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画。婉清盛汤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妈......"小乐咬着筷子尖，"哥哥画里没有他自己。"
许明川和婉清对视一眼。确实，除了角落那个举相机的模糊身影，画中并没有小满的正面形象。
"有的。"婉清放下汤勺，指向厨房窗口的倒影——玻璃上隐约映出一个低头作画的少年轮廓，"他把自己藏在这里了。"
小乐凑近细看，突然笑出声："哥哥还是这么别扭！想家就首说嘛！"
夜里，雪停了。月光照在新雪上，将后院映得如同白昼。婉清起来关窗时，发现小乐独自坐在餐厅，面前摊着素描本，正对着墙上的画临摹。
"还不睡？"她轻声问。
小乐吓了一跳，下意识合上本子："就睡......"他犹豫了一下，翻开本子给妈妈看，"我想把哥哥加进去。"
粗糙的铅笔线条己经勾勒出一个搭着小乐肩膀的少年形象，虽然笔法稚嫩，但神韵抓得很准。小满标志性的挑眉表情活灵活现，手里还举着一串夸张的大肉串。
"画得真好。"婉清揉了揉小儿子的头发，"等你哥寒假回来，看到肯定高兴。"
小乐突然压低声音："妈，其实我发现了......"他指着原画的右下角，炭火堆旁的地面上，有几道几乎不可见的浅痕，"这是哥哥的签名方式——他总爱在画里藏小彩蛋。"
婉清俯身细看，果然在地面阴影处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字迹：「此处应有烤红薯」。
母子俩相视而笑。窗外，月光静静地流淌在雪地上，也流淌在墙面的画框上。炭火的光在玻璃上跃动，与画中的火光遥相呼应，仿佛相隔千里的家人仍在共享同一簇温暖。
第二天清晨，许明川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新的素描——小乐临摹的作品被装进了简易相框，画中小满的形象被特意加亮，手里那串肉串上还写着"给弟弟"三个字。相框旁边是张便利贴：「爸，寒假咱们做烤红薯吧？哥哥说地下室的旧烤炉能用。——小乐」
许明川笑着把便利贴拍下来，发到家庭群里。不到一分钟，小满就回复了：「那破烤炉得先除锈！我买好工具了，就等放假！」
紧接着是小雨的消息：「爷爷说要把他的秘制红薯配方传给我，谁要学？」
老王首接发了条语音："都别抢！等我亲自来教！"
婉清看着手机里不断跳动的消息，又看了看墙上那幅画——晨光中，炭笔线条似乎更加鲜活起来。她突然明白，幸福从来不是永恒的团聚，而是明知所爱之人终将远去，却依然让每处风景都留着属于他的位置。就像那簇永不熄灭的炭火，在记忆中，在画作里，在每个人心上，静静地散发着温暖。
雪后的阳光格外清澈，透过窗户在画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签名处那个小烤炉图案闪闪发亮，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守望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