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十五年深秋,六盘山的红叶如霞似火。固原州的老农赵得福蹲在新砌的梯田埂上,吧嗒着旱烟袋,望着漫山遍野的沙棘树苗在风中摇曳。三年前这里还是寸草不生的荒坡,每到春汛,裹挟着黄土的浊流便会冲进村庄,如今却见松鼠在新植的槐树上跳跃,山涧溪水也变得清澈见底。
"爹,县里的工坊又来招人了!"儿子虎娃举着招工告示跑来,粗布短衫上还沾着泥土,"说是要做蒸汽织布机的零件,工钱比种地高三倍!"赵得福捻灭烟袋,摸着田边新立的界碑——那上面刻着"天工院生态试验区"的字样。自从响应朝廷退耕还林令,他家十亩薄田改种防风林,每年能领到官府发放的粮米补贴,日子反而比从前宽裕。
甘陕地区的变革始于朱允熥的一纸诏书。朝堂之上,他展开黄河水患的奏报,指尖重重按在泛黄的舆图上:"黄河为何年年泛滥?根源在甘陕!朕意己决,划出三府之地,退耕还林,十年内免一切赋税!"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御史台立刻弹劾:"西北乃产粮要地,弃耕种树,岂非自毁粮仓?"
朱允熥却命人抬上沙盘。随着机关转动,模拟的暴雨倾泻而下,植被稀疏的黄土高原瞬间沟壑纵横,而覆盖草木的区域却安然无恙。"看到了吗?"他掷下黄河决口的灾情记录,"与其年年耗费百万石粮赈灾,不如釜底抽薪!"随后颁布的《塞北生态令》规定:凡退耕者,每户授桑树百株、枣树五十株,所产果实官府保价收购;愿迁海外者,可获三顷海外良田。
政策推行之初,抵触声浪此起彼伏。兰州城外,老举人在文庙前聚众抗议:"祖宗传下的耕地,岂能说废就废?"首到天工院的技师们带来新式水车,演示如何用蒸汽动力将黄河水引上高原;农学家手把手教百姓种植耐旱作物,用胡麻榨油、土豆酿酒。渐渐地,反对声变成了观望,观望又化作效仿。
敦煌的沙州卫,退役的明军士卒王铁牛带着全家报名海外移民。当他在移民局领到烫金的"太平拓荒户"凭证时,手忍不住颤抖:"俺在戈壁滩守了二十年,就盼着能有块像样的地......"登船那日,他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玉门关,怀中揣着官府发放的《海外安居手册》,里面详细记载着南洋的气候、作物,甚至还有如何与土著打交道的图示。
而留在故土的百姓,生活也在悄然蜕变。平凉府的山谷间,一座蒸汽驱动的砖瓦窑拔地而起。窑工们将退耕还林清理的杂木烧成木炭,又用改良后的轮窑烧制青砖。曾经只能勉强糊口的山民,如今穿着统一的工装,按月领取银钱。窑厂旁新修的学堂里,孩子们不仅诵读《三字经》,还摆弄着天工院赠送的简易机械模型。
最令人惊叹的变化发生在黄河沿岸。随着植被恢复,下游的河床不再淤塞,漕运船只畅通无阻。开封府的粮商们惊喜地发现,运来的粮食杂质少了,损耗率降低了三成。朱允熥亲自乘坐蒸汽画舫视察黄河,当看到两岸垂柳依依、渔舟唱晚的景象时,不禁赋诗:"退耕还林塞北春,黄河自此复澄清。"
在海外,移民们的拓荒生活同样波澜壮阔。爪哇岛的泗水港,赵得福的远房堂弟赵满囤在自己新开垦的橡胶园里,用天工院教的方法割取树汁。他给老家的信中写道:"这里的地肥得流油,种啥长啥!俺们还凑钱买了台蒸汽碾米机,效率比石磨快十倍!"每逢节庆,移民村便会升起大明的龙旗,用新收的稻米蒸出香甜的年糕。
永乐三十八年的殿试上,朱允熥特意将"塞北生态与海外拓荒"列为策论题。当看到学子们在考卷上写下"绿水青山便是金山银山""西海为家方显大明气象"时,他欣慰地对太子朱瞻基道:"甘陕之变,不仅治了水患,更打开了百姓的眼界。你看,那些曾死守故土的山民,如今有的成了工匠,有的成了垦荒英雄。"
暮春时节,赵得福站在自家新盖的砖瓦房前,望着山坡上成排的桑蚕棚。蚕娘们正用新式缫丝机抽丝,雪白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远处传来蒸汽火车的汽笛声——那是连接西北与中原的货运专线。他弯腰捧起一把黑土,感受着土壤里蓬勃的生命力,突然明白皇帝推行的这场变革,原是为千万百姓谋一个山清水秀、富足安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