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七年暮春,应天府的紫藤花架下,徐妙锦手持团扇,正与朱允熥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犬牙交错,正如这朝堂之上波谲云诡的局势。突然,司礼监太监神色匆匆地捧来密折,朱允熥指尖微微一颤,棋子"啪嗒"落错了位置——锦衣卫的飞鹰传书上,赫然写着"魏国公府勾结江南士族,图谋不轨"。
徐妙锦见他脸色骤变,轻声问道:"陛下,可是出了何事?"朱允熥将密折掩于袖中,强作镇定道:"不过是些琐碎政务。"然而当夜,他便召来心腹大臣,在密室中商议至破晓。烛火摇曳间,一幅幅江南士族的势力分布图铺满长桌,户部尚书皱眉道:"摊丁入亩、官绅纳粮己推行七年,这些士族表面臣服,暗中却囤积兵器、私蓄死士......"
朱允熥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徐妙锦及笄之年所赠。他深知,自新政推行以来,徐氏家族虽未公然反对,却也在诸多政令上阳奉阴违。尤其是天工院推广机械纺织后,江南织造局半数产业化为乌有,士族们对徐家未能阻拦改革早己积怨己久。如今,他们竟以徐家为棋子,妄图颠覆新政。
三日后,当徐妙锦踏入坤宁宫,却发现宫门紧闭,守卫换作了陌生面孔。"徐娘娘,陛下有旨,您即日起暂居冷宫。"老嬷嬷的声音带着怜悯。她攥着宫门上的铜环,指尖被硌得生疼,终于明白那日棋局间的异样从何而来。月光下,冷宫的青砖泛着冷意,窗棂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似在诉说着命运的无常。
与此同时,朱允熥正坐在奉天殿上,俯瞰着阶下跪成一片的群臣。魏国公徐辉祖被押解至殿前,白发苍苍的老臣涕泪横流:"陛下,老臣实是被逼无奈......"朱允熥抬手止住他的辩解,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朕自登基以来,推行新政,只为天下百姓。然总有宵小之辈,妄图螳臂当车。"他顿了顿,声音冷如寒冰,"但朕亦非嗜杀之人。"
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呼吸声此起彼伏。朱允熥缓缓道:"即日起,凡谋反者,罪止本人,不株连亲族。昔日洪武朝动辄灭族之举,朕不再效仿。"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御史大夫出列谏言:"陛下,古法谋反当诛九族,若不严惩,何以立威?"朱允熥冷笑:"威,不是靠杀戮树立的。朕要让天下人知道,顺者昌,逆者亡,但一人做事一人当!"
消息传开,百姓们奔走相告。扬州的王阿牛听闻后,对着灶台念叨:"陛下真是仁德之君,不像从前,一人犯错,全家遭殃。"而江南士族们则如坠冰窟,他们原以为借着徐家的势力,即便事败也能拉整个徐氏陪葬,却不想朱允熥竟如此果决又仁慈。
冷宫中,徐妙锦每日对着铜镜梳妆,仿佛仍在等待朱允熥的召见。宫女送来的膳食里,偶尔会夹着一张字条,字迹苍劲有力:"安心度日,勿念。"她着字条,泪水滴落在绢帕上。她明白,朱允熥将她幽禁于此,既是保护,也是惩戒——保护她不被家族牵连,惩戒她身为徐家人却未能及时察觉阴谋。
半月后,谋反案审结。魏国公徐辉祖被赐自尽,其余参与者依罪行轻重分别论处,徐氏族人未受牵连。朱允熥亲临徐府,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对徐妙锦的兄长徐膺绪道:"念在徐达公开国之功,朕留徐家一脉。但你们须谨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
夜深人静时,朱允熥独自漫步至冷宫墙外。月光洒在宫墙上,投下他孤寂的身影。屋内传来徐妙锦抚琴的声音,曲调哀婉凄凉。他抬手想要敲门,却又缓缓放下。寒风卷起落叶,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去。这一刻,他不是万民敬仰的天子,只是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男子。
次日早朝,朱允熥正式颁布新律:"谋反者,止罪其身;株连之法,永不再用。"他看着台下群臣,目光坚定:"朕要的,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尽心为国的大明。冤冤相报何时了,唯有仁德,方能长治久安。"
而在冷宫中,徐妙锦将琴弦一一剪断。她望着窗外的明月,轻声道:"陛下,这一局,您终究是赢了。只是,我们都输了......"寒风吹过,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恰似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