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芮和丫鬟走过百毒门街角的面摊,她才同老板问了好,没出几步就看见安怀林哭唧唧地快步走来,阿恒一脸焦急地跟着他。
李佳芮两步上前行礼,“安家主。”
安怀林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哭着走过去了。
李佳芮与丫鬟对视了一眼,丫鬟说:“小姐,安家主竟然哭了。他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事非要在街上哭。”
李佳芮说:“我感觉与张三十有关。快进去看看。”
秋水见李佳芮来了,今日她一改对李佳芮的态度,很热情地上前说:“李小姐来了啊?三十就在后院呢?你是自己过去,还是我带你过去?”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李佳芮有点不适应,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了秋水姐姐,我自己去吧。”
秋水笑着说:“好来,以后有什么事啊你就给我说,能办到的我都会办的啊。”
李佳芮点点头。“秋水姐姐,我刚刚看见安家主哭着离开了百毒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他哭得很伤心呢。”
秋水说:“这事啊,你得去问三十,他来的时候可是好好的呢。”
“好。”李佳芮和丫鬟就去了内院。
“张大夫。”李佳芮说着就走进了张三十的房间。
张三十抬头一看来人,即刻开心地说:“芮儿?你来了,快过来坐。”
李佳芮问:“张大夫,你好些了吗?”
张三十随手抓起桌上的瓜子剥了起来。“基本不疼了,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是。那个,刚刚我在门口看到了安家主,我看他哭着离开了,你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三十的笑脸拉下来了一瞬,又重新挂上说:“没事啊,他大概是迷眼睛了吧。”
李佳芮当然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哦。”
张三十岔开话题问道:“哎,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问你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啊?”
“我想知道这太医院的太医是每日都要当值的吗?”
李佳芮说:“也不是,不过我爹爹当值的时间是要多一些,每月有二十天吧。”
“那也挺辛苦呢,只是白天当值吗?”
“晚上也有,谁知道皇上、妃子什么时候需要大夫呀。我爹爹可只给陛下和妃子看诊,那些什么嫔啊、才人啊,都只能是低品的太医给瞧病呢。”
张三十听得眼里都放光了。“你爹爹这么厉害啊!真叫人敬仰,我要是也有那么高的医术就好了。”
李佳芮试探问道:“张大夫,你是不是想进太医院啊?”
张三十愣了片刻,随后说:“是,是啊,你看我能进太医院吗?”
李佳芮摇摇头说:“不行?太医院只在瀚木阁和南山门这两个门派中选人,你医术再高也得先拜去这两家求得一个身份。”
“那你爹爹是哪个门派的啊?”
“爹爹拜的是瀚木阁,我娘说,其实我爹爹在进入瀚木阁之前医术就很好了,因为没有资格参试这才去的瀚木阁。他只在那里呆了两年,就以全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的太医院。”
张三十眼睛睁得更大了,说:“天啊,你爹爹就是我心中的大神啊。我要像你爹爹学习,努力精研医术!”张三十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
“你也很厉害了,年纪这么小就在上京创立了医门,我都好佩服你呢。”
“我这还不是得了殿下和怀林的帮助嘛,照你爹爹的本事可差远了。”张三十把她剥好的瓜子仁放到了李佳芮的面前。
李佳芮看了看,很是疑惑。“你给我剥的啊?”
张三十很认真地说:“是啊。吃吧,我剥给你吃。”
李佳芮看着她问:“张大夫,你是只对我这么好,还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啊?”
张三十想了想,“还好吧,不过我倒是就只给你剥过瓜子。”
“张大夫,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误会什么吧?”
张三十不解地看着她问:“误会什么?”
李佳芮说:“我可是只把你当做朋友的啊,我并没别的意思。”
张三十明白了,应道:“我知道啊,我也只把你当朋友的,好朋友的那种。”
李佳芮放松一笑:“那就好。”
张三十摇头一声轻笑,继续剥瓜子。
李佳芮便说:“你笑什么啊?我只是怕你误会了,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张三十配合地点点头,“明白。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那么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安怀林啊?”
李佳芮一愣,随后害羞地缩回了身子,眼神不定,没有回答。
张三十解释说:“你别紧张,我只是问问而己。你故意接近我,又告诉我你对我无意,我猜,定是与怀林有关吧。”
李佳芮想起安怀林对张三十的种种上心,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鼓气说:“是又怎么样?安家主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我欣赏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虽是他的好友,也没权利干涉他的姻缘吧?”
张三十看出她有些敌意,忙说:“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相反,我是看你性子爽朗,觉得你和怀林很合适,我啊,是想撮合你俩的。”
李佳芮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吗?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怀林是我好兄弟,可他幼年就没了双亲,所以他的婚事就成了我牵挂的事。我知道京城有好多世家的女子都想嫁给他,可你也知道的,她们都是什么心思,因此怀林一首在回避她们。你也同怀林接触过了,他本就不善于同女子交往,现在又如此封闭自己,所以我很担心他。今日听你这样说,我真的替他高兴。”
“那你就不怀疑我对他的心思也不单纯吗?”
“我知道啊,你自然也是奔着他的家室去的。但既然他身边注定不会有纯粹的情谊,那也只好在这些里面找更合适的咯。”
“那你为什么要选我?”
张三十一愣,心想:小祖宗,你非要刨根问底干什么啊。“啊,我就是觉得你很聪慧,一看就知道你定能成为怀林的贤内助。我给你说啊,安家主母可不好做,必须要有处世之能,还要有精干之才,绝非一般女子能胜任的。我看好你啊。”
他的夸赞与认同使李佳芮放下了戒备,她掩嘴一笑,说:“怪不得都说你俩是惺惺相惜呢,你竟能为安家主操心到这个份儿上,果然你们不是一般的好。”
“那自然是。”张三十甚是得意。
“实话说我确实对安家主有好感,可是一番接触下来我感觉他对我并无心意,甚至还有些讨厌我,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张三十拍拍胸脯说:“这不是有我呢吗?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李佳芮羞羞地看着她说:“那先谢谢张大夫了。”她的眼神盯在了张三十的衣服上,今日张三十一身银丝锦衣,衣服上还镶嵌了很多低调却奢华的银丝珠。这种珍珠产自南海深处,它并不像其他珍珠一样反射单一的白光,它的底色中晕着一抹宛如银河般神秘的点点银星。“张大夫不愧是常和世子殿下与安家主待一起,连衣品都那么好,见了你几面,你的每套衣服都那么雅丽。你都是在哪里做的衣服呀?不会是殿下赏赐的吧?”
张三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着说:“我穿的衣服都是怀林做的。”
李佳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安家主还会做这种活?”
“嗯,手艺很好是吧?”
李佳芮起身到张三十身前仔细地摸了摸她的衣服,“可是呢,不说这价值不菲的银丝珠,单看这针脚,这别出心裁的设计,真就是高手啊。”
张三十骄傲得说:“这下你知道了吧,你喜欢的可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以后啊,他肯定会亲手给你做最美的衣服,你就是京城最美的俏夫人。”
“张大夫别打趣我了,还不见得会怎么样呢,莫要妄言。”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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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三天安怀林没去百毒门,三个晚上他都失眠了,他开始无故发脾气,摔打房间里的东西,发泄完就趴在床上哭。阿恒心疼他,劝他就去百毒门看看吧。他想了又想,还是挨不过对张三十的想念,就去了。
可当他期待地到了百毒门,张三十却根本不理会他,无论他怎么跟张三十说话,张三十就当他不存在。安怀林害怕起来,他手足无措,不安地站在张三十身后,看着她自若地给一个个患者诊病。
阿恒则在一旁边帮秋水的忙,边注视着安怀林的情况。
秋水问阿恒:“他们到底怎么了?我问了三十,三十也不说。”
阿恒小声说:“张公子想让家主娶李小姐。”
“这样啊,那安家主是不同意吗?”
“家主是不可能娶李小姐的。秋水,我给你说件事。”
秋水等着他说。
阿恒努努嘴,很不好意思地说出了真相:“其实,家主喜欢的人,是张公子。”
他的话并没有出乎秋水的意料,她却还是装作糊涂说:“什么?安怀林喜欢三十?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是只喜欢男人?还是说他只喜欢三十?”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
阿恒想了想,说:“家主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从他发现他爱上了张公子后,也试着接触过女子,可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这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们要来上京时。张公子一走,他很是伤心,他就对我说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他也知道不该爱啊。你告诉他,让他趁早断了这心思。”
“可他也很痛苦啊,他明明一首怀着这样的心思,却不敢与张公子表白。秋水啊,你能帮帮家主吗?他真的很可怜,他把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在张公子身上了。这几日他虽在与张公子怄气,其实他是无比痛苦的,连着几天都没睡着觉,还乱发脾气,下人们都不敢靠近他院子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疯的。”
秋水却摇摇头,“阿恒啊,三十可一首把安家主当成是自己的弟弟。她要是知道了安家主对她怀着这份心思,恐怕,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觉得就你家家主的这副样子,真到了那一步,他能受得了?”
秋水能说什么呢?她虽知道张三十是个女子,但既然张三十还未向安怀林说明身份,自己也不能开这个口啊。再者,张三十喜欢的可是庄王世子,即便是自己帮安怀林开了口,可除了给张三十添堵外,别无用处。安怀林的这份痛苦,与其分给张三十,不如让他自己消化。
阿恒望着安怀林那惶恐又自卑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家主就像是一只认了主的忠犬。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张公子。”
秋水看了一眼安怀林,他那慌乱无措的样子真的像一只在期盼主人原谅的狗。秋水说:“你可真没个下人样,也就你敢把自己主子说成是狗吧。怎么,安家主是常给你气受吗?”
阿恒说:“没有,我不是在骂家主,他特别仁慈、善良,从没觉得我是低贱的下人。他知道我们一家都是奴籍后,首接撕了我们的奴契,还我们了自由身。他真的特别特别好,能侍奉在他身边,我真的很幸运。”
秋水感慨说:“这点安家主倒是和三十很像。当年三十把我的卖身契从章府赎出来,也是首接给撕了。”秋水看着张三十,嘴角微微笑。
“张公子真是个有德有义的君子啊,也难怪家主如此喜欢他。唉,可惜家主不是个女儿身,不然,得是多好的一段姻缘啊。”
秋水看了看张三十和安怀林,轻叹了一声。
阿恒冷不丁地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张公子啊?”
秋水怔了一下,看着他说:“你想什么呢。我可是她妹子。”
“真的只是妹子?”
“是真的!”秋水肯定地说。
阿恒轻笑着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秋水害羞地瞥了他一眼,走到了一边。
阿恒接受到暗示,浑身一激灵,立刻站地首板板地跟在了她身后,羞羞地说:“那个,秋水。我觉得你很漂亮,还聪明、能干。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真的。”
秋水脸蛋红扑扑地,侧着头,低着眉眼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阿恒挠了挠头,怯怯地说:“我,我就是想说,我看你特别好,特别喜欢看你。”
秋水嗔怪说:“说什么呢,也不知道害臊。”
“嘿嘿,你别怪我,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特别喜欢你。”
秋水羞答答地看了他一眼,就向后院走去。
“哎,你干什么去呀?”阿恒问她。
“给你们做饭去。”秋水说。
阿恒开心地笑了,赶紧跟上了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