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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傍晚，三个一身污垢的十几岁少年在司鉴院对面交谈着。
“这戴纱帽的是不是世子殿下？”
“应该是吧。我们不是在画摊上见过殿下的画像吗？哪一幅画中他都是戴着纱帽的。我们在这也呆了一天了，只有这个人戴着纱帽进入了司鉴院，你们看他的衣服和别人也不一样，他一定就是世子殿下了。”
“那我们赶快过去呀。”
“好好。”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就冲燕禾劭跑了过去，李明英下意识拔出了剑挡在了燕禾劭身前。燕禾劭看清了那三人，拍拍李明英的右臂说：“没事，只是几个孩子。”
三个脏兮兮的少年就跪到了他面前。其中一个少年问：“请问您是不是劭殿下？”
李明英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见劭殿下？”
“大人，我们是从临州来的，我们有冤情要诉。”
燕禾劭说：“我是。”
“太好了。终于找到您了殿下。”少年挠了挠胳膊，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李明英抢先接过，打开瞅了一眼，发现没有危险就呈给了燕禾劭。
燕禾劭看了看，是一张状纸，上面写着：“临州泗县县令姜师雷，包庇当地富绅仇世水，将泗县牢中的囚徒送去仇世水的矿场挖矿，导致张沟村两位村民死亡……”
燕禾劭合上信问道：“你们是临州人？”
“是的殿下。我们是临州泗县人氏。三年前我们村子边上山上开了一个铁矿。矿场正好在上风口，扬尘飘到了我们村子里，从那以后，村子里的人就常咳嗽，浑身红痒。己经有两年了，村子里新婚的夫妇也育不出孩子。半个月前村子里的人实在受不了了，就一起去矿场闹，结果县衙的人以我们两家的爹爹挑头引起暴乱为由，将爹爹们下了诏狱。可没过几天，原本应该在牢狱中的爹爹，却死在了仇世水的矿场里。”三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明英吼道：“不要哭！殿下还未问完话。”
三人收住了哭声。
燕禾劭问：“县令之上还有州府刺史，此事临州府可知？”
少年摇头：“不知道。”
李明英问：“你说的‘不知道’，是指临州府不知此事，还是你不知道临州府是否知知道此事？”
三个少年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少年说：“我们不知道临州府是否知道此事。”
燕禾劭又问：“那你们怎会知道司鉴院的？又为何要越过州府首接来上京状告？”
少年说：“出事后，我们和村民就去县衙讨要说法，姜县令却说我们的爹爹们己经被无罪释放了，他也不知道为何爹爹会死在仇世水的矿场，就只给了我们每家十两银子用于发丧。仇世水的人又到县衙说只要我们两家不再闹，那就给我们一家五百两银子。但是其他村民们都不同意，说要他每家给五百两银子用于迁村的费用和这两年来对我们造成伤害的补偿。仇世水不同意村民的要求，大家就又在县衙闹了起来。姜县令一怒之下就把我们给赶出了县衙。这时一位大伯路过，听说了我们的事就说那个矿场背后牵连的是个厉害的大人物，连州府的刺史也不敢管的，就让我们来上京的司鉴院找殿下您，他说您是首接管官员案件的，此事本就是姜县令失职，您一定会管的。殿下，我们的爹爹们死的太冤了，请殿下管管我们吧。”少年磕了头。
“请殿下管管我们吧。”其他两个少年也磕了头。
燕禾劭对三人说：“好，都起来吧。”
三人抬头看着他，少年问：“那殿下，您是要管我们的案子是吗？”
燕禾劭说：“此事我还需要上报大理寺，是否由我管，我会告诉你们消息的。”
“这样啊。”少年们都有些失落，站起了身。
燕禾劭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回答：“殿下，我叫张千羽，羽毛的羽。他二人是双胞兄弟，叫张乃文和张乃力。”
“是的，殿下，我是张乃文。”
“我是张乃力。”
这时，燕禾劭才仔细看了看张千羽身后那二人。那二人除了脸脏的地方不一样，长得竟一模一样。燕禾劭心想：这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啊。他看了一眼李明英，李明英也一副很认真在找茬的样子在他俩脸上来回比对着。
三个少年时不时地就骚挠身上，燕禾劭说：“如何痒？可否让我看一下？”
三人分别就挽起袖子、扒开衣领。燕禾劭看到他们的皮肤长了又红又紫的红疹，有的地方被挠得肉都溃烂了，挠痕上渗着血，有的地方己经成了疤痕。
“啧，这是受得什么罪啊。”李明英咂嘴道。
燕禾劭问：“你们跟谁来的上京？住在哪里？”
张羽说：“我们三人结伴而来，就没有别人了。我们也没有住处，就在东市捡些吃的，睡大街上。”
燕禾劭对李明英说：“让他们先住司鉴院吧，这样通知他们也方便些。先让他们吃饱饭再梳洗一下，一会儿带他们去三十那看看病情。”
“是。”李明英应道，他对三个少年说，“进来吧。”
进了院子，李明英把人交代给了王豹，同王豹一起安排他们吃饭、洗澡。燕禾劭就去了屋里等着。
李明英进了屋，见燕禾劭正在纸上写东西，是上报大理寺的帖子。李明英问燕禾劭：“殿下，这事也太巧了吧，怎么就那么巧有个大伯经过还给他们指点迷津？”
燕禾劭说：“我们要被人当刀使了。”
李明英说：“难道是太子吗？”
燕禾劭摇摇头说：“不确定。”
“殿下，要不您就别管了吧，把这事推给临州刺史不就得了。”
“那大伯不是说了吗，这事刺史也不敢管。那是个知道内幕之人，或许他就是设局的人。”
“那您是真的要管？”
“管！审查官员案件本就是我的职责。只是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又要好久见不到三十了，唉。”
李明英试探问他：“殿下呀，看您都被她迷成什么样了，早日把她娶了吧。”
“我当然是想，可她不着急啊。她现在还是男子身份，叫我如何能娶？”
“那殿下就劝劝她快些恢复女子身份，能嫁给您，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还不赶紧的？”
燕禾劭的脸冷了下来，说：“明英，不要再说这种话，若能娶到她是我的幸运。”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可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如意郎君啊，能被您看上，是她走运才对。”
燕禾劭轻轻摇了摇头，沉沉地说：“嫁给我，对她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或许，她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迟疑。”
“哼，就她还敢晾着您？不如您就娶阆小姐得了，人家阆小姐对您爱慕己久，家世也好，我觉得她跟您才更般配。”
“你觉得？婚姻是两个人过日子，你觉得般配有什么用？还有，不要再跟我提阆臻。”燕禾劭很是严肃。
“殿下说的是，我再也不提‘阆臻’了。”李明英故意加重了阆臻二字来惹燕禾劭，换来的必定是燕禾劭的一双大白眼。
燕禾劭等着三个少年吃饱了肚子、洗漱完，就问他们：“你们可还记得那个给你们出主意的那个大伯长什么样子吗？
三人互相看了看，没有回答。
李明英说：“没事，你们说就好。殿下可以根据你们的描述将那人画下来。”
他们三人却异口同声道：“不记得了。”
李明英说：“你们就跟殿下描述一下，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眼睛是什么型的？鼻子大不大？嘴巴是薄是厚等等。”
三人再次摇头。张千羽说：“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我们都忘干净他的模样了。”
燕禾劭看出了端倪，说“既然如此，我先带你们去看病。
张三十和秋水正在厨院的食屋内吃晚饭，见燕禾劭进来了，便问他：“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三个少年，问，“这三个小孩儿是谁？”
燕禾劭说：“你先吃饭吧，吃完再帮我给他们看看。”
“他们怎么了？我先瞧瞧。”张三十起身走近那三个孩子，他三人都将自己瘙痒的皮肤展示给张三十看。
“嚯，这是痒了多久啊？怎么都烂成这样了？”
张千羽说：“有一年多了。”
秋水起身看了看说：“这么久？没治疗吗？”
张乃文说：“治疗了，但我们是受到矿场的侵害才变成这样的，吃了药只能缓解，根本治不好。药还很贵，我们也吃不起。”
张三十问：“哪的矿场？什么矿？”
张乃力说：“我们是临州泗县人。三年前，我们村的上风处开了一个铁矿，从那以后我们村子的人就得了怪病。大家会咳嗽、瘙痒还有生不出孩子。”
张三十惊讶地看了看燕禾劭。燕禾劭点了点头。
张三十又问：“怎么这么严重？开矿不是方圆五十里的人都要迁走吗？你们村距离矿场多远？”
张千羽说：“不足十里。”
张三十震惊了。“为什么不搬走？不是都有安置费吗？”
张千羽说：“没有，那矿场的东家什么也没给过我们。”
张三十看向燕禾劭问：“没给过安置费就没有村民的签名，那他这矿难道是违法的？”
在大宣，盐是归朝廷严格管控，私人是不许制盐贩的。但是矿可以由私人在取得开采资质后进行开采，只不过纳税也是很高的。
燕禾劭摇摇头说：“此事我还没来得及查，不如请张大夫代劳？”
张三十撇撇嘴说：“我才不会什么查案呢。”她对三个少年说，“都跟我来吧。”
张三十带大家来到前院的厅堂，为他三人诊脉后，从药柜上找出了三瓶药膏交给三个人说：“每个时辰涂抹到患处两次。”
张三十为几人涂抹了药。几个少年说：“哎，凉凉的呀，大夫，现在只是痛，好像不痒了。”
“那就好。”张三十将写好的药方交给秋水，秋水就去抓药了。张三十对三个少年说，“我给你们开了药方，这药呢是早晚各服用一副，如果疼痛加重了，千万要忍着，是在排毒。我这药是以毒攻毒的，所以反应会很大，可是好得快，三日后就不会那么痛痒了。再用药十几日就基本能将你们体内的毒素给清除了。”
“太好了。”三个少年很是高兴。
张乃文说：“大夫，可我们没有银钱。”
张三十说：“免费的。”
张千羽觉得很不好意思，说：“那怎么好？这些药你也要花钱买的啊。”
张三十说：“放心吧。我记到他账上。”她朝燕禾劭扬了扬下巴。
燕禾劭笑了，说：“对，你们的一切治疗费用，我来出。并且，我还要高价请这位张大夫和我们一同去泗县为你们村里的人治病，如何？”
三个少年蹦跳起来：“太好了殿下，太好了，谢谢殿下！”
张三十撇撇嘴说：“什么啊？你要带着我去公办啊？”
燕禾劭说：“不行吗张大夫？可是有一个村的人等着你去救呢。”
张三十故作无奈地说：“那先说好报酬，这出外诊还跨了州，我这诊费可不便宜。”
燕禾劭应道：“张大夫尽管开价，大不了把我给你。”
张三十被他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珠，朝他瞥了瞥一边的三个少年，他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三个一无所知的孩子，便心虚地看了看他们。好在，他们三人都在忙着互相涂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