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只蓝蝶不知是如何闯入了房间。它在二人的头上盘旋了很久,又突然消失了。
安怀林梦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张三十躺在一个担架上,身穿铁甲,似一个安眠的将军。他脑子里全是嗡音一片,似乎听到有人说:“怀林,节哀。”
安怀林不敢相信这一幕,口中不住念道:“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骗我,你骗我。”他想走近张三十,可他的双腿发软,脚不受控地似被封印在了原地。
一个人在他身后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悄悄在他耳边说,“你说的,我都做了。”
安怀林转头看了看搀扶自己的人,却发现虽与他近在咫尺,却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比自己高出半头,身形健硕,也穿着一身厚重铠甲。此人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安怀林却略微有了一种安心感。可他说“我都做了”是什么意思?安怀林听不懂,他双脚没了知觉挪步到张三十身边,抓住她那己经冻成冰一般僵硬的手,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地挖出来,捏爆了。他努力忍耐着疼痛,趴在张三十同样冰冷的唇上一吻,整个人就晕死过去……
张三十这边做了个更奇怪的梦,算什么呢?算个春梦吧。可这梦实在是太奇怪。起初她梦到与燕禾劭吻在了一起,她特别喜欢燕禾劭喉间那低沉的闷吟声。可在梦中她一闭眼,燕禾劭的声音就变得浅浮,闷哼声好像在吃痛。不对,这不是燕禾劭。她猛地一睁眼,不禁大吃一惊,自己坐着一个男人,那人前胸和上臂满是红岑岑的印子,一道道交叠在一起,那红印似是被什么抽的,看着还挺新鲜的。男人侧着脸,脸上也被抽红了一道。他皱眉闭眼,眼泪却浸湿了他头下的枕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痛才哭的。张三十急切地正过他的脸一看,竟是安怀林!他应是在坚强地忍痛,下唇都咬破了,渗出了一丝血。
张三十愤怒不己:怎么回事?是谁把怀林打成了这样?是谁?
张三十伸手去摸他身上那红印,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正抓着一把合拢的折扇。心想:我为什么会拿着折扇?等一下!她用折扇去对照安怀林身上的那道道红印子,惊得瞪大了眼睛:天啊,这印子,莫非是我抽的?
安怀林眼角还溢着泪,他唇瓣随喘息微微张开,微睁开双眼看向张三十,可他眼中却没有任何恨意,反而满是柔情。
什么鬼?我在对他做什么?我是畜生吗?张三十拍拍自己的头想要醒来,又感觉自己的左腰似被人用力搂着,可看看身下的安怀林,他的双手并未搭在自己的腰上。心里正说着奇怪,忽又听见耳边响起了似乎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哭泣声。
张三十猛地睁开眼,确实是身边的安怀林在梦呓。他的手臂环抱在自己的腰上,哭泣声羸弱、紧张又无助。
张三十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抓起来紧紧握住,说:“怀林,怀林,我在呢怀林。你是梦到什么了?不要怕,我就在你旁边呢。”她试探着在黑暗中去触摸安怀林的面颊,可却触摸到了他的眼眶和流出的泪水,安怀林做着梦竟也能流泪!
张三十还以为他是梦到了自己被赵子封欺负的情形才哭的,心里很酸,支起身子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抚。“怀林,我陪着你呢,不用怕啊。”安怀林才逐渐平缓。
张三十这才如释重负叹了口气,回味起刚才的梦,她想:我之前在梦中从未粗暴对待过十三,我又怎么可能会抽打怀林?不对不对,搞错了重点好吧,重点应该是怎么会是安怀林呢?我是绝对不可能睡他的呀。难道被十三说中了,我真的是日久生情了?不不不,这绝无可能啊,我一定是抽风了才会做这梦。
张三十又想了想,可既然他就在身边,要不?试试?
夜晚房间昏暗,她只能看见安怀林身形的轮廓,五官并看不细致,她缓缓凑近安怀林的脸,心里没有忐忑、没有悸动,就这么毫无波澜地亲了上去。这感觉怎么说呢,像是在亲一个刚才走失了片刻又被你寻回的小宝宝,只让她感到很心安、很温暖。
张三十躺回枕上,心中暗骂:你个傻子,你既己得了十三,天下男子便皆索然无味了,你又怎么再会对安怀林有感觉?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闭目,睡!
她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安怀林,又睡了。
一早,秋水拎着一小桶水进了屋。张三十听到开门声,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实在太晚,导致她一大早还觉得困。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向前看去。只见秋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站在屋子中间看着自己这边。
张三十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猛的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还睡着安怀林,昨夜梦中的画面随着清醒却又从她脑中过了一遍,这让她有些心惊肉跳。她迅速穿好鞋,蹑手蹑脚地离开床,走到秋水身边。
秋水小声问:“你俩?”
张三十指了指自己完好的衣服说:“拜托,你没看见我这身这么板正吗?只是这十天睡地上硌得我腰疼,他就让我上床睡了。”
秋水点点头,小声问:“我说呢。那你俩挨那么近,他看出来了没有?”
张三十轻摇头,小声回答:“没有,他还不知道呢。”
“不是吧。”秋水为安怀林的眼拙感到惋惜。
安怀林听见有说话声,伸了几个懒腰,感觉身旁空落落的,他瞬间醒了,隐约想起了昨晚那个骇人的梦,他吓得坐起身,目光慌乱地去寻找张三十的身影。一看,张三十和秋水坐在梳妆台前,秋水正帮她梳着发呢,安怀林安心了,所有的慌张都泄走了。再看一眼,却发现她二人举止亲昵非常,屋里就碎了一个大醋缸。
安怀林速速下了床,秋水看见了他,问:“安家主,你醒了,怎么样?身体恢复好了吗?”
安怀林没好气地说:“好了。”
张三十被秋水抓着头发,没法乱动,只好看向镜子里的安怀林。“怎么一大早的这么不高兴?是不是没睡好?”
“不是。我头发睡乱了,待会儿你帮我梳一下吧。”安怀林站到她身侧,看向镜子中的她。她微笑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晶莹的皓齿。
“秋水梳发也特别好,一会儿让秋水帮你梳。”
“不行,我就要你给我梳。一会儿我就回府了,你就再给我梳一次嘛。”
秋水说:“安家主,你也太腻着三十了吧。”
安怀林从她手里抢过梳子,说:“我就腻着他了,看不惯你别看。”
秋水被他挤到了一旁,张三十的头发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欸!”秋水被他这没由头的撒气给气到了,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是哪里惹到你了,一大早你就冲我撒火。”
安怀林一言不发,也不看她,冷着脸给张三十梳头发。
张三十问镜中的安怀林:“怀林,你怎么了?”
安怀林瞥眼摆头的,还是没说话。
张三十说:“那一会儿我给你梳,成了吧?”
安怀林只点了点头。
张三十小声对秋水说:“他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你不用管我了,有他呢。”
秋水挑着高声说:“那有劳安家主了啊。”
张三十头不敢动,只笑盈盈地用手轻轻推了一把秋水。秋水顺势走了出去,在门口对二人说了句,“早饭好了啊,你们赶紧去厨院,饭凉了我可不管热。”
“知道了。”张三十应道。
秋水郁闷地出了屋,嘴里嘟囔着,“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