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十斜挎着自己的小药包,背着装着旧衣的包袱走出了安府,刚在街角拐弯,张三十就被李明英拦下了。她转头一看,燕禾劭正站在一旁,扶着白扇,面无表情地斜着头看向自己。
李明英细细打量了她的一身衣服说:“哟。我们公子那么卖力地救安家主,连一句好都没捞到。可某人,至少捞得了这镶了一身白玉的华服啊,你这一身,得上千两了吧。”
张三十对燕禾劭和李明英行了一礼,“我正要去谢过十三公子呢。”她又对李明英说,“这衣服是安家主之前就打算送我的,与昨日的事情无关。若十三公子想要酬劳,尽管提出来,我去给安家主说。
燕禾劭说:“不必了。你这个人还真是无情,昨日竟丢下我们,自己带着安怀林先跑了。”
张三十立刻作揖赔罪:“对不起两位,昨夜安家主受伤了,我见十三公子武功盖世,对付大法根本不在话下,我很放心,所以就先走了。”
燕禾劭走上前,用折扇将张三十的胳膊压下,说:“你那哪是放心啊,那分明是不关心。你这人,一碗水都端不平啊。同样是朋友,我的生死你就不在乎,安怀林的生死你就紧张得很。”
张三十自知理亏,又道歉说:“昨日真的是我不对,我给二位郑重地道歉。”
李明英没好气地说:“道歉有什么用。”
燕禾劭拍了下李明英的肩膀说:“明英,去马车上等我吧,我有话要与张公子说。”
李明英只能愤愤地离开了。
张三十问:“昨可有受伤?”
燕禾劭走近她,盯着她的双眸说:“你可希望我受伤?”
“当然不希望了。”
“那我若受伤的话,你会不会心疼?”
张三十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话?作为朋友,我自然会心疼。”
燕禾劭扶着胸口用力咳了几声。
张三十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我受了伤。”
“伤到哪里了?”张三十眼睛迅速从燕禾劭身上扫视起来,隔着衣服,也看不到哪里有伤,便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这一通乱摸,把燕禾劭撩得不行,他心慌意乱,快速抓住了张三十的手,二人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彼此心中都痒痒的。
张三十抽开手,埋怨道:“你,你又在骗我?”
燕禾劭捂着心口说:“没有,我伤到这儿了。”
张三十推了一把他的心口,说:“去,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啊。”她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燕禾劭。
“什么啊?”
“我制的金疮药。那个,如果你真的受伤了,就涂这个吧。”
燕禾劭很高兴地接过药,看了看又打开闻了闻。一股清淡的花草香扑鼻而来。“嗯。你做的药不是好吃就是好闻,我喜欢。”
张三十给了他一个白眼,“我问你,大法怎么样了?”
燕禾劭将药瓶收起来,说:“被我杀了呀,你没看见府衙的告示吗?哦,昨晚你夜宿安府,怕是还没得到消息吧。”他那语气,醋意满满。
张三十激动地一蹦老高,“真的吗?太好了!这样一来,怀林就安全了。”
燕禾劭很不悦,“怀林怀林的,你对他这么上心,莫非你喜欢他?”
张三十脸一拉,“说什么呢?我是男人好吧,怎么能用‘喜欢’来形容我们的情谊。”
燕禾劭逼近他说:“你是‘男人’?骗别人还成,骗我?可过不了关。”他贴在张三十耳边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未娶妻未纳妾,我想要与你更近一步。”
关于十三公子接近自己的原因她想了好几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十三公子竟然喜欢自己。
燕禾劭的脸离她很近,让她有种想要被这张脸亲吻的冲动。幸好燕禾劭身上的淡淡沉香味扑入了她的鼻中,她贪婪地抽进了一口香气,使她的头脑保持了清醒。她迅速后退一步,慌乱地眨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还要回百毒门,我要走了,告辞。”
燕禾劭在她身后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张三十在张泰房门外鼓了鼓气,就进了门。“义父,我回来了。”
她两天没回,张泰特别牵挂她。抬头一看,见她一身华贵走了进来。张泰顾不上她衣着的变化,忙问:“那安家主是得了什么病啊?还需要你连着留宿了两晚,还要把秋水赶回来。”
“额,也没太严重,就是他肺不太好,身子还虚,就给他调理了一下。”
见张三十支支吾吾,张泰问:“肺不好,身子虚?那开了药方回来不就成了,还非要住到安府。莫不是你喜欢上了那安家主?难道你们二人,己经?”
“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前夜安怀林被大法给绑架了,我去帮忙把他救出来了。”
张泰拉高了眉毛,惊愕道:“你竟去惹了那大法?他曾是个武僧,还打死过一个武举人,一人打十几个那是不在话下,你又是如何从他手下救出安家主的?”
“其实也不是我出面救的,义父,我给您说件事吧,最近我遇到了一个怪人……”
张三十就把最近遇到十三公子的事都告诉给了张泰。
“义父,难道还有其他医门在使用丝萝藤吗?”
张泰说:“其他医门都不会用以毒攻毒之法,像这种剧毒之物,他们正派医门是不会养的。除非是有人专门用来做毒药。”
“那丝萝藤的毒己经现世,他们会不会查到我们这里?咱们要不就暂停用丝萝藤制药。”
张泰摇了摇头说:“不可,突然停用丝萝藤,门内的很多秘药就没有了,会很反常。我们继续做我们的,问心无愧就好。”
张三十又说:“那义父,如果那个十三公子是庄王那边的人,是不是我就有危险了?”
张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准。这几年我一首在想,屠阁之人会不会不是庄王?”
“若不是他,那军刀又怎么说?总不能是有人特意偷了他游虎军的刀又来的温良阁吧?难不成是想嫁祸给他吗?可为何要拿温良阁的三十条性命嫁祸他呢?难道是为了搬倒他吗?可这是不可能的啊,他是皇上的亲弟弟,又是国家离不开的大将军,他就是平白屠了三百人皇上也不会管的吧。”
“你说的我都想过,可我就是想不通他屠阁的动机,总觉得这里面应有隐情,或许,应从他中毒一事查起。”
张三十不想听张泰那听起来有些似为庄王开脱的推理,遂说:“别想了义父,我想跟您说件事的。”
“何事?”
“我想离开梧州一阵子。”
“这是为何?”
“就是与那个十三公子有关,他实在太强势了,我在他面前连一招都接不住,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暴露的。”
“那你想要去哪里?”
“要不然我就去上京吧。一来我要找机会接近燕禾劭,我要得到更多的线索,这件事这么多年一首没有进展,若还是这样等下去,为温良阁报仇就永无天日了。二来我要在上京好好发扬咱百毒门!”
张泰焦急地说:“孩子,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庄王的世子是你能接触得到的吗?别到时候再被当做了歹人……不行,我不能让你去上京,你还是待在梧州最安全。”
张三十坚定说:“义父,我己经长大了,有些事我必须要做的。义父,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张泰叹了口气:“三十,就非走不可吗?你不知道,上京可不比梧州,你孤家寡人的,叫义父怎么放心啊?”
“我不是孤家寡人,秋水要跟我一同去。”
张泰可不认为多一个没背景没地位的人陪同就不是孤家寡人。“即便是秋水跟着你,可你们也都是女子啊。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子在京城,可怎么混的下去啊?”
张三十撒娇地拉起张泰的手,“哎呀义父,我是男子,是男子。”她又指了指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男装。“我不说,谁看得出来?”
“好好,你是男子。可义父还是不放心呐。”
“义父,您不用担心,我又不傻,哪里有危险我就躲,有困难我就撤,大不了我再回梧州呗。”
张泰知道她的坚持,无奈道:“好,那可就先说好了啊,你若在上京不顺,可不要硬撑着,立马给我回来,听到没有?”
“好咧义父。”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就这几日吧,我把手头上的外诊看完就走。”
“好,那要准备好行李,出门在外,多带些银两,可又不能带太多,免得被人盯上。”
“放心吧义父。”
“我还没说完呢。咱百毒门在安氏钱庄有账户,你若需要用钱,就去安氏钱庄取。”
张三十双眼都冒星星:“这么好啊义父,这些年您攒了多少钱啊?先给我说说。”
张泰笑笑说:“你还不知道啊,百毒门也就这几年才在梧州吃得开,义父的家底,你还没数啊?”
张三十眼珠一转说:“嚯,那得有个几万两吧,您还真是富豪一个呢。”
“哎,记得给义父留个万八两啊。”
“那是自然,嘿嘿。”
张泰这才腾出心思细细看了看她的衣服,问道:“欸?你这衣服哪里买的?”
“义父,您不是才看见吧。”
张泰尴尬地说:“不是,刚刚就瞅见了,这不没腾出空问嘛。”
“您就说好不好看吧?”张三十伸开双臂在张泰面前转了一圈。
张泰点点头说:“确实不俗。早就跟你说,你己经不是小孩子了,穿衣要讲究些。以后就多买一些上乘的衣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他伸手抚在杨九枝肩上的玉石,“这一身的玉石好看是好看,可沉不沉啊?虽说锦衣华玉衬得人气质高贵,可衣服还是轻便些更自在。”
“义父说的是,就是沉得很。义父,您猜我这衣服哪里来的?”
“当然是你买的呀,你又不会女工。不过这衣服太过华贵,款式也很新颖,你是在哪家衣铺做的?”
“还真不是买的,我跟您说啊,这衣服可是安怀林亲手为我缝制的。”
张泰有些吃惊,问:“谁?你是说安家主?安家主他会制衣?”
“是呢,不仅会,还做的这样好,他可真是巧思心慧。”这样夸着安怀林,张三十满是骄傲。
张泰伸手摸了摸她衣服上的针脚与玉石,感叹说:“哦。安家主还真是心灵手巧啊,他定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吧。”话毕,一个念想一闪而过,“三十,你这几日与安家主相处,觉得他如何啊?”
张三十说:“怀林人特别好,对我也很好。不过他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很黏人的。”
张泰心中暗笑。“或许,他是对你很信任吧。”
“这倒是,他确实很信任我,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张泰轻轻把她按到座椅上,意味深长地说:“三十啊,义父是这样想的。你呢也十八岁了,这些年呢你也平安过来了,总是这样装成男子也不是那么回事,你就恢复女儿身吧。义父觉得你说的这个安家主是个很优秀的男子,他也还未娶妻,对你又很信任,不如你就跟他坦白身份,看看他是否对你有意啊?”
张三十害羞又抗拒,“哎呀义父,我还不想嫁人嘛,我就想把咱百毒门发展成大宣最大的医门,我要让百毒门名扬天下的。”
“那嫁人和你的理想也不冲突啊。再说你的理想是需要很多年甚至几代人才能实现的,可你的年龄却一年年在往上长,这要是再晃两年,那好人家的公子谁还要你啊。”
张三十噘噘嘴说:“没人要就算了,我算看透了,比起在貌合神离的婚姻中痛苦,倒不如自己潇洒一生痛快。”
张泰焦急地说:“你这孩子,你没成过婚你又知道什么?孤独终老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张泰的眼神变得落寞。
张三十心酸不己,说:“义父,我知道,这些年有那么多来跟您说媒的您都拒绝了,您是不想让我受委屈。可如今百毒门己经在梧州站稳了脚跟,我也己经长大了,不如您就娶个妻吧。”
张泰摇摇头说:“哪有那么简单。独身一人太久了,想要接纳他人都做不到了。所以义父才劝你,不管在哪里,只要遇到了疼你爱你的男人就赶紧把自己给嫁了,好男人可不多,在义父这儿你就是先斩后奏也没关系啊。只要你能有了着落,义父也就放心了。但是,一定要慧眼识人呐,可别被那些没担当又不正经的浪荡子几句话就给哄骗住了。”
“好,就听义父的,我可要好好用我的慧眼去识人的。”张三十嬉皮笑脸的将双手捏了两个圈放在了眼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