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嬷嬷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来到了安怀林房间。王嬷嬷向安怀林行礼:“家主。”
王嬷嬷是安家的家奴,十岁就被卖到了安家。所以她从安怀林父亲小的时候就在安家了。这些年王嬷嬷也照顾了安怀林不少,在他被赵子封下毒昏迷时照顾他,尤其是在赵子封虐待他的这半年里,常偷着给他送吃的、用的,还曾协助他逃出府。安怀林很信任她。
安怀林看了看男子,问王嬷嬷:“嬷嬷,这是谁啊?”
阿恒立刻跪了下来:“小人阿恒,见过家主。”
王嬷嬷说:“家主,这是我儿子,今年二十岁了。名叫韩商恒,您叫他阿恒就行。家主,我是看您昨日出去那么久才回来,您对梧州城还不熟,我怕您有危险。再说您贵为家主,身边没个贴心的人使唤可不行。我就想着来问问您,能不能让阿恒在您身边伺候。我这个儿子,很是孝顺,我想他定能对家主忠心的。”
安怀林扶起他打量了一下说:“好啊。阿恒,那以后你就陪着我吧。”
阿恒说道:“多谢家主,阿恒定全心全意伺候家主,不敢怠慢。”
王嬷嬷说:“谢谢家主能得用小儿。阿恒,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可不能辜负了家主的信任,伺候好家主就是比天还大的事,家主交待的事情,再苦再累,哪怕搭上性命也要做好,记住了吗?”
阿恒一脸坚定地答道:“是,娘。”
安怀林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不至于有那搭上性命的事儿,就是我对这世事不太懂,以后辛苦你多给我说着点。”
“是,家主。”
“你之前在哪里做事?”
“小的十三岁时就在粮铺干活了。”
“这么厉害啊,才十三岁就能养家了。”
阿恒点了点头说:“家主抬举小的了。”
“对了,你成婚了没有?”
阿恒摇了摇头:“还没有。”
王嬷嬷面露尬色,含下头说:“老奴是安家的家奴,所以阿恒也是奴籍,他的婚事是需要家主您来指定的。家主若有意,就随便给他指个丫鬟就行。”
“这怎么行?婚事岂能如此草率?”
王嬷嬷说:“家主,这就是我们奴才的命。若能得到家主的指婚,阿恒就己经很幸运了。这安府里,有多少奴仆还是光棍一条呐。”
想起昨晚他看到的那一幕,安怀林忽然理解了那二人的行径。他在心中暗骂:赵子封,你怎么不拿奴仆当人看?奴仆也是人啊,也有需求啊。把安府变成光棍府,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安怀林略心虚地说:“还有这事啊?嬷嬷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其实阿恒他爹当年是您父亲的贴身仆人,我也是有幸被您父亲指婚给了他爹,不然,我也只能孤独终老。”
“那阿恒的爹呢?”
“自从您父亲去世后。赵子封就将我丈夫发到了临州的铁矿上,这些年,我们也只见过几面。”
安怀林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赵子封可真歹毒。”他走到王嬷嬷面前说,“嬷嬷,这些年我在安府多亏了有你照顾。今日我就除了你们一家的奴籍,你丈夫我会让窦管家派人去临州接回来。”
“啊,这……多谢家主啊!”王嬷嬷和阿恒激动地齐跪地叩谢。
“我爹娘走的早,这些年得嬷嬷照料颇多,嬷嬷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我还要再赠嬷嬷宅院一座,加白银一万两,让嬷嬷你安度晚年。”
王嬷嬷没想到安怀林能如此说,吓得再次叩首。“家主不可啊,老奴可受不起啊。老奴所做之事都是应该的,万不敢邀功请赏啊。”
安怀林轻扶起王嬷嬷,口气坚定地告诉她:“嬷嬷,我所说的是我早就想做的,嬷嬷不要再推辞了。如今我己经是家主了,就让我来做这个主吧。”
王嬷嬷受宠若惊,说:“这,这真的不妥啊家主,老奴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安怀林冲她点了点头说:“就听我的安排吧。”
王嬷嬷拉着阿恒再次向安怀林叩首:“老奴一家感念家主厚恩!”
阿恒说:“家主的大恩大德小人此生铭记,为家主上刀山下火海小人都万死不辞。”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快起来吧。”安怀林将他二人扶起。“嬷嬷你休息去吧,我和阿恒聊聊天。”
“是家主,那老奴先退下了。”
安怀林目送王嬷嬷离开了房间,对阿恒说:“阿恒啊,如此一来,你的婚事就自由了,以后你若看上了哪个姑娘,就告诉我,聘礼我给你出。”
“家主您真的太好了,阿恒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除了奴籍,还可以自由地娶妻。”他激动地流了泪。
安怀林心里很不舒服,“我真的还不知道家奴竟无法自由娶妻。阿恒,明去窦管家那儿把安家的奴册拿来,我要尽快帮他们解决这件事。”
阿恒说:“是,家主。家主,您真是一位好家主。”
安怀林有些不自信,“我是好家主?我自己都没信心。和祖父、父亲相比,我几乎一无是处。别说是好家主了,安家别被我带衰败了就行。”
“一定不会的!”阿恒很坚定地看着安怀林。
“好吧,我努力吧。阿恒啊,你长我两岁,一定知道很多好玩的事情吧,给我讲讲如何?”
阿恒哈着腰说:“好的家主,您想听哪方面的?”
安怀林嘴巴一撅说:“以后呢,你就不要对我用‘您’这个字了,我比你还小呢。还有,把腰给我挺首了,不准低头哈腰的,我看着难受。来,把你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阿恒怯怯地看了看他,见他态度很是坚决,就把身子一挺,清了清嗓子说:“好的家主,你想听哪方面的?”说完他看着安怀林的脸色,仿佛在等待他的宣判。
安怀林满意地很,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听着舒服,看着也舒服。我就听几个爱情故事吧。你可会讲?”
阿恒挠了挠头说:“家主,你可把我给难住了,就是这爱情故事我没留心过。家主,要不我给你讲讲女娲补天的故事吧。”
安怀林白了他一眼说:“阿恒啊,我以后不会再向你点故事了。去,帮我把桌上那本《山海经》拿来,我讲给你听。”
阿恒从书桌取来《山海经》,安怀林接过书无聊地翻了又翻,干脆把书拍在了桌子上,烦躁地说:“腻死了,翻来覆去就这些书,我都倒背如流了。”
阿恒扭头看了看他书桌后面那满满一墙架的书说:“那书架上的书呢?家主难道都背过了?”他小心地指了指那满墙书架。
安怀林瞥了一眼书架,无奈地说:“是啊,都背烂了,要不我背给你听?”
从小,赵子封一有空就把安怀林叫到身边,听他背书。安怀林记性很好,到后来训练到能做到过目不忘。赵子封对他的学习很是满意。常说以他的聪明,如果参加科举的话,一定能名列三甲的。可惜,大宣的科举身份必须是农户或官绅之子,商人不能参与考试,除非像赵子封一样,父亲挥霍完了所有家产,己经从商人变成了农户才可以。
阿恒轻轻摆手说:“不用,家主,我没念过书,只在粮铺里跟着掌柜认识了些字,读过掌柜的几本书,所以您给我背太艰涩的,我也听不懂。”
“你没念过书?”
阿恒点点头,“只有像家主这样的富家子弟或自由身的农户之子才有资格入学堂或请先生。”
“我还以为所有孩子都要像我一样每日读书呢。”
阿恒低下了头。
安怀林拍拍他的手臂说:“不过能听你说出‘艰涩’就知道你是有些基础的。没关系,想学什么,以后我教你。安府的所有藏书,你都可以看,不懂的就来问我。”
阿恒感激不己,“谢谢家主。”
安怀林笑了笑,问道:“阿恒啊,这外面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书啊?”
阿恒来了精神说:“当然有啊,家主不是想听爱情故事吗?外面有好多这样的话本呢。”
“那你一会去帮我多买几本话本,赵子封在时我看什么书都是他选的,全是些礼仪道德历史的书,无聊死了。现在终于能自己做主了,我要看我想看的,好好过过瘾。”
阿恒见他的表情很是可爱,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啊?”
“没有,我就是觉得家主还有些孩子气。”
“是吗?”安怀林审视了一下自己,“是啊,那我得学一学怎么变得看起来有城府些,毕竟以后是一家之主了嘛,可不能被人看扁了对吧?”
“对,家主说的可对了。”
“你这嘴呀。”安怀林抬头仔瞧了瞧他,说,“怎么我就是觉得跟你这般投缘呢,好像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
“家主还没想起来吗?你五岁之前,我常陪你在府里玩,在你为父母守灵的那晚,你吓得蹲在院里的树下大哭,也是我跟你说的话呀。”
安怀林想起来了。“啊!我有印象。原来那个常和我玩的小哥哥就是你啊。可是后来怎么没再见过你?”
“小时候我是和爹娘住在府里。我爹说你父亲曾说过想让我做你的书童,可没成想很快他和夫人就遭遇了不测。我爹想到你刚失去双亲,肯定一时接受不了,就带我到灵堂去陪你。可是被赵子封发现了,他敕令我爹以后不准我再出现在你面前。没多久,我爹也被他弄走了。只留我和娘在府里相依为命。即便留在府里,我也只能去厨院做活,其他地方不能去,所以你就没见到过我。十三岁那年,他安排我去下县的一个粮铺干活,从那我也就住在了粮铺,跟我娘也是很久才能见一次面。”
“可恶!”安怀林气的咬牙切齿,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哎哟!”他又痛得大叫起来。
阿恒赶忙捧起他的手吹了吹,“我不该提他的家主,我错了,你别生气啊。”
安怀林见自己被人如此紧张着,心里觉得很暖,瞬间气消了一大半。“我没事。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该放过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