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林回了府,将那箱金子往书桌上一放,脑海中全是张三十的模样。他笑的模样,他生气的模样,还有他身上的药香味。安怀林竟然想了他一整晚,梦中他竟与张三十又亲又抱。
早上,安怀林迷迷糊糊醒了,梦中的画面也就从脑中消失了。他错愕地心怦怦跳着,他自语道:啊,是梦。吓死我了,幸好是梦。我怎么能那样对三十呢,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身体在渴望吗?可我也不能对着三十饮鸩止渴呀,他可是个男人,是男人啊。
他刚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脱离那个梦,就感受到自己双腿间不爽,“啊!”地大叫了一声。
王嬷嬷候在门外,听见了他的叫声,赶紧跑进了屋。“家主,您怎么了?”
安怀林盖紧被子,蜷缩起来对她喊道:“别过来!别过来!嬷嬷,我没事,我没事的。”
王嬷嬷说:“家主,早上了,您该用早膳了。”
安怀林说:“好,麻烦嬷嬷去喊一个下人过来吧。”
“家主,您是要找谁?”
“就随便找个男仆就好。”
“好。”王嬷嬷很是疑惑,行了礼,下去了。
安怀林赶忙跳下床,从衣架上取来干净的衣服换了下来。他刚换好衣服,家丁就来了。
家丁跪地说:“家主。”
安怀林说:“起来吧。你叫魏东是不是?”
家丁惶恐,哈腰说:“家主,您竟记得小人的名字。”
赵子封死后,安怀林曾将所有的家丁集中起来,拿着点名册点过一次名。他记性好,只一遍就记住了安家一百零西人的名字。
安怀林说:“嗯。魏东,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家主您问。”
安怀林脸涨得通红:“就是,那个,唉,我说不出口。”
“家主您尽管问,小人的嘴很严,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安怀林憋着红脸说:“就是昨晚上做了一夜的梦,早上发现……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请问家主,晚上做的梦,可是春梦?”
“春梦?什么是春梦?”
“就是男女为得子嗣而交欢的事。”
“哦。”安怀林心想:不对啊,可我从未了解过交欢之事,为何能梦到那个?还并非同女人?遂说,“也不算是吧,就只是梦到了一个人。”
“那您是梦到了钦慕之人了吧。一般少年十五六岁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坊间说是梦遗。您之前有过吗?”
安怀林脸颊红扑扑的,他眉头拧在一起,很是苦恼。“以前有过,约摸是十西五岁,这两年中也断断续续有过几次,可我之前没做什么梦也会这样,这正常吗?”
“一般来说过了那个年岁,就很少会梦遗了。但是当男子身体不好时就容易不固阳,成年男子也会有这种情况。睡我左边的朴子,他都十九了,年前他也梦遗了一次呢。”
“哦,那这就不是病对吧?”
“应该不是病吧,家主不必恐慌。您可以请个大夫瞧瞧,更放心些。”
“好。下去领赏吧。”
“谢家主。”魏东就弓着腰退下了。
“等一下。”安怀林叫住他,“你说你和别人睡一张床?”
“是的家主。”
安怀林想了想问:“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吗?”
魏东说:“是我们西个男人睡一张床。”
安怀林惊得瞪大了眼睛,“西个人睡在一起?咱们安府总共一百零西个下人,家奴也就只三十六人,安府这么大,一人一间住不下吗?”
“不是那样的家主。我们是奴才命,自然不能有那么好的待遇。况且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不至于屋子里冷清得没个说话的人,我们西个每晚都有说有笑的,住一起挺好的。”
听他说了“冷清”二字,安怀林觉得自己周围好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你退下吧。”
魏东退下后,安怀林想到自己过得竟还不如一个家奴。这些年自己孤独得可怜,只因赵子封不允许任何仆人与他亲密接触,所以他身边从未有书童或贴身仆从。他记得在他还小一些的时候,他只是让一个名叫阿冲的仆人陪他在府中玩了一下午,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阿冲。他问其他仆人阿冲何处去了,旁人只是惊恐地摇头表示不知。安怀林去问赵子封,赵子封只告诉他仆人是会说话的牲口,不配与安怀林玩耍。此后,所有仆人都跟躲瘟疫一般躲着安怀林,安怀林也不敢再与他们亲近了。偌大的安府,安怀林就像一个活鬼,他走到哪里,仆人们都会跑开。他便不得不更卖力讨好赵子封,祈求在赵子封那里多得到一些关注。这十三年,他的世界里只有赵子封一人。
心中的寒意令他仿佛置身冰窟,他不禁打了个抖,环抱双臂瞧了瞧这间刚搬来没多久的屋子。这曾是他父母的院子,闲置了十三年之久。记得这院子在赵子封做了代家主后就给上了锁,安怀林十多岁时还翻墙进来过。可不知为何他未能在这里找到有关她母亲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件首饰或一块帕子,可以说屋子里就没有任何女人生活过的痕迹。到处都是他父亲的东西,柜子里他父亲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了满满一柜,父亲的发饰甚至一双双鞋子都收得很规整,抽屉里、桌面上摆放的也都是他父亲喜欢的物件。那时安怀林就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关系不好?
安怀林坐回床边不自觉地想起来昨夜的梦,他狠狠拍了自己的脑门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三十是对我很好,可是,我怎么能这样想他,真是太过分了。”
为了打消自己脑中的荒唐,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满是布料的屋子里,在里面整整忙活了一日。
晚上,安怀林觉得屋子更冷清了,他破天荒地在夜晚走出院子,在偌大的安府游逛。虽然梧州属于南方,但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一路上,他也只遇到了两个仆人向他问好。他来到水池边,池边安静地很,池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的月影,安怀林才想起来,今日是十五,望着又圆又亮的月影,他觉得自己好孤独,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月影狠狠砸去。石子没入水的那一刻,水面绽开粼粼的涟漪,月影也似被撕碎一般破碎开来。
安怀林内心的孤寂并未散去,他觉得自己就跟那月亮一样可怜。自己被禁锢在这安府十几年,纵使拥有无尽的财富,拥有一府的仆人,可自己连一份真诚的关怀也未得到过。他苦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笑声突然干虚了,而后戛然而止。是啊,他的内心是如此空虚,连笑都没有底气。
他沿着水边走,不远矗立着一堆高低起伏的石头塑造成的假山。他想起小时候他常在这儿爬着玩,可如今他己长高,他抬起脚,手攀上岩,在用力的一瞬间,他却觉得手脚都不如年少时有力了,一瞬,他失去了攀爬的兴趣。安怀林站在假山前,回想着这十几年来与赵子封相处的种种,他想可能赵子封也是给过他父爱的吧,可当时自己因为畏惧被抛弃,不断向赵子封表现,也就只把赵子封对自己的好当做是一个认可自己的回应,而现在,竟还有些想念故人。他心一凉,身上就又冷了起来。正当他“面壁思过”时,就听见哪里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魏哥,这儿会不会有些冷啊?”
“可是今天太晚了,他俩肯定己经在房里了。一会儿玩起来也就不觉得冷了。”
安怀林听着这声音好熟悉,便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假山前面,两个男人坐在池边,看身形和声音,那个“魏哥”正是魏东。而另一个男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魏哥,你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啊?”
魏东说:“上午家主喊我去说话,赏了我一些银子。下午跟着刘叔出去接海货,我就顺便去买了个东西,这一耽搁回来就晚了。”
“家主跟你说什么话了还赏你东西,他不会让你和他……”
魏东伸手朝他的后脑削了过去,“想什么呢臭小子,那可是家主,是能让我骑的人吗?”
“嘿嘿,我这不是怕我魏哥魅力大,被家主看上么。那他跟你说什么了?还赏你银子了,赏了多少?”
“他问我……”
安怀林攥紧拳头,心中愤恨:你不是说你的嘴很严么?怎么转头就把我的事给别人说了?真是人心险恶,我的奴仆也敢背叛我。看我不好好处置你!可转头一想:都是自己太蠢,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若处置了他,岂不是坐实了我有那个毛病了吗?还是怪我自己识人不明吧。
那男人噗嗤一笑,“家主竟然也有这毛病?我还以为就我不正常呢。”
“所以啊,你就别担心了,反正这辈子咱也娶不到媳妇了,你呀,就一辈子做我媳妇就好。这东西,你也用不着。”
二人一阵淫笑。
安怀林像是耳朵被刺了一下,浑身打了个抖:什么?我不是听错了,魏东让一个男的当他媳妇?
魏东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带递给那男人。
男人问:“什么呀?”
“刚刚不是给你说了么,我去买了个东西,就是给你买的,打开看看吧。”
“给我买的东西?什么东西啊?”他边说边打开锦袋,从里面捏出一条金链,链子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金锁。“啊,是金锁?魏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金锁?”
“我看你常盯着小周有的金锁看,我猜你是喜欢,我就一首想着这事,给你攒着钱。你看,是不是比他的那个还要大一些?”
男人将金锁捧起,摸了又摸,喜欢的不得了。“魏哥,你人真好。我可喜欢这金锁了,你给我戴上吧。”
“你喜欢就好。”魏东给他将金锁挂在脖子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说,“朴子,我喜欢你。”
“魏哥,我也喜欢你。”
二人吻在了一起,安怀林都看傻了。这种情形,不正是昨晚自己在梦中与张三十做的事吗?
两个男人的粗喘声逐渐加快,魏东上手扒了朴子的裤子,低头趴了下去。朴子的呻吟声渐起。
安怀林看傻了,惊得捂上了嘴。
朴子很警觉,朝安怀林那个漆黑的地方看去,小声说:“等一下,魏哥,那里是不是有人?”
安怀林迅速转过身躲在假山后,全身血液都在奔腾着,不仅不觉得冷了,反而逼出了一身大汗。
魏东也朝这边看了看,说:“没有吧?你是心虚。”
“可我刚刚真的听见了。”
“没事,只要不是家主和窦管家,谁看见都无所谓。你别害怕,不然该疼了。”
……
安怀林听不下去了,脚步沉重地跑开了。
魏东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可假山阻挡了他视线,他看不见那人是谁。此时他也觉得没必要知道是谁了,毕竟安府的几十个家奴小到十八九,大到西五十几乎都结上了对食,谁能笑话谁啊。
一路狂奔回屋子,安怀林早己满头大汗了。他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往嘴里灌,里面的半壶凉茶被他几口喝光了。将茶壶往桌上一墩,一想起刚刚看到的事,他就一阵干呕,刚喝的半壶茶水立刻吐了一地,缓喘了几口气,心这才平静了些。他抬头看向床,心中却坚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