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禾劭在房中作画,画中不是旁人,正是九年前的杨九枝。他下笔如游丝,那是画了千百张才修的信手拈来,九岁的杨九枝就浮现在了画纸上。他又取了一张画,将自己想象的长大后的杨九枝画了出来。之后再次取了一张画纸,谨慎地将张三十的容貌画了下来。他将三幅画平铺在桌上,反复对比,口中念道:“如此相像。”他拿起自己想象的成年后的杨九枝和张三十的画凑近窗台仔细观察,心想:脸型会变,眼型和唇型变化应该不大啊,即使五官都会变,那耳廓结构也不会变的。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他自语道:“世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三十,与温良阁的死亡人数对得上。二十?年龄是胡说的吧。可那里,哼,女扮男装。”燕禾劭的脸上开明起来。 门被人推开了,他赶紧将三幅画收起来。
李明英端着餐盘进了屋,见他正慌乱地整理着画纸,问道:“殿下,用午膳吧。”
他问李明英:“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那抱着一箱金子的男子可有来头了,他就是咱大宣的首富安氏的独子,安怀林。这安怀林啊,自小父母双亡,他表叔父就成了他的抚养人。可他表叔父赵子封却将他圈养在府中整整十三年。”
“赵子封我见过,他跟慎王走的很近,安家应该就是慎王的银库。”
“这安家前些日子还出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赵子封突然死了,说是安怀林的父母是被他所杀,他良心发现就服毒自尽了,前几日才入了葬,而今日安怀林就抱着金子来了青楼。殿下您说他死的是不是很奇怪?”
燕禾劭问:“要等十三年才良心发现么?”
“也是啊,那他就肯定不是好死的。”
“那张三十呢?”
“那小子确实是个大夫,他是梧州一个医门百毒门的大弟子,人称‘毒三十’,也是门主张泰的义子,医术仅在张泰之下,所以他自以为有点医术在身,就成天在梧州横着走。另一位女子就是他的丫鬟,听说他二人可亲密了,根本不像主仆,反而像夫妾。哼,我看他就是个色坯子。”
燕禾劭瞥了他一眼:“又添油加醋。”
李明英“嘿嘿”一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嘛。”
“百毒门?这么奇怪的名字?”
“百毒门是这梧州最有名的医门,总门就在城外的梧山上,善用以毒攻毒之法医病,听说医术很高,全梧州都认这个医门,光分号在梧州的县邑里就有二十七家。对了,这张三十在赵子封死前几日还去了安府为他诊病呢。还有还有,我还查到门主张泰,他曾经是温良阁的二弟子,因违反训诫,很多年前就被阁主赶出了阁,一首在江湖游医,立门前,江湖人称‘张百毒’。殿下不是一首在找温良阁的线索吗?或许这个张泰就是突破口。”
燕禾劭心头一颤,默念:“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对上什么了呀殿下。”
燕禾劭松了一口气,脸上挂上了笑容。“没什么,今晚要在山上蹲守,晚饭是吃不成了,让弟兄们中午多吃些,回来后再开宵夜。”
……………………
吃完午饭,张三十三人在街上看到一家玉器铺,安怀林非要进去看。里面是各种玉种的玉器,大小不一样、样式各异,让门外的秋水看花了眼睛。
安怀林小声对张三十说:“我知道这玉器价格贵,这些金子终于是能派上用场了。你快看看这里有你喜欢的玉器吗?我买给你。”
张三十看了他一眼说:“我才不喜欢这种啰啰嗦嗦的东西,除了贵,什么用都没有。”
安怀林说:“哎呀,你就先看看,喜欢什么我来结账。”安怀林拍了拍木箱,自信十足。“还有你秋水,你喜欢什么?我也给你买。快,你们快去看看。”
张三十想了想:正好还要为安怀林定一只装药的小玉瓶呢。三人就一起进了店。
张三十问掌柜:“掌柜,有没有一寸多大小,能装小蜜丸的玉瓶?”
掌柜说:”您等下,我让人找找,之前有两个,不过这个不常有人买,也就没摆出来。”他吩咐伙计去找。
秋水问:“你买玉瓶干嘛?门里不是有好多小瓷瓶吗?”
张三十看了看安怀林,对秋水说:“是给怀林买的。”
秋水“哦。”了一声。
安怀林听见了,说:“这么好?”
张三十笑了笑。
伙计过来说:“掌柜,没有找到,应该是卖完了。”
掌柜说:“公子,没有了。但是公子您可以定做一只。”
“定做需要等多久?”
掌柜恢复道:“那种小瓶子不难雕,半日就能做好。您今天定做的话,明日一早就可以来取。”
“那好,那我就定做一只吧。”
“您想用什么玉料?”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一托盘的玉石料子给张三十看。
张三十拿起几块玉石看了看,安怀林也凑上来看了看,他拿起一块小玉石说:“三十,这块儿好。”
掌柜指着安怀林手中的玉石说:“公子,您可真会挑。别看这块儿小,这块儿可是高货,您仔细瞧瞧,它没有任何瑕疵,水头极高。”
张三十说:“那就这块儿吧。多少钱?”
掌柜拿来算盘拨弄了一番,说:“料子加上手工,三百二十两。”
张三十惊叹道:“多少?三百二十两?怎么这么贵?”
安怀林对她耳语说:“我虽不知他是不是卖贵了,但这块儿料子确实是好货,比那里面的一堆要强出几个档次。”
听他这么说,张三十点点头打算说话。安怀林就先拿出了一块儿金子要递给掌柜。
张三十赶紧把他的手给拽回来,对他说:“这可是我送你的,你拿钱算什么。”
安怀林眨眨眼,“哦。”了一声。
张三十说:“收好金子,别再拿出来了。”
他又“哦。”了一声,赶紧装进了木盒里。
张三十拿出银票递给掌柜。掌柜问:“公子想雕什么纹型的?这块料子对外形没有太多限制,造型可以多样一些。”
张三十问安怀林:“问你呢,想要什么花型啊?”
安怀林说:“既然是你送我的,你来决定,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张三十看了看他的脸,觉得他不适合什么龙啊凤啊的复杂花纹,他适合干净的,可爱一些的。张三十对掌柜说:“就雕一只简单的,扁一些的空心葫芦,一面雕刻阳文‘安乐’两字。”她又问安怀林,“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安怀林又嘱咐掌柜,“另一面雕阳文‘三十’二字。”
张三十问:“雕我名字干什么?”
安怀林笑笑说:“我得纪念一下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朋友的礼物。”
张三十点点头说:“好吧。”
掌柜说:“好,都记下了。公子明日记得来取。您几位再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张三十说:“不用了。”她转身就想走。
安怀林抓住她的胳膊说:“再看看吧。你这光送我了,我还没送你呢。来,你看这些,有玉佩、玉坠,这还有玉簪,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张三十被他推到了一排托盘前面,面前的这托盘里是各种金镶玉的吊坠。此时她一眼就看中了里面一只很眼熟的金镶玉吊坠,它正面是白玉雕的一只小兔子。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只平安兔玉坠和少年燕禾劭的面容。她拿起玉坠翻过来看了看,背后的金质果然是一座坐莲观音。此刻她都严重怀疑,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那只吊坠。
张三十问掌柜:“掌柜,这玉坠?”
安怀林见她拿起了玉坠,首接就说:“掌柜,把这个玉坠包一下。”
张三十立刻抓住安怀林说:“干嘛?你都不问价就要买,你知不知道这玉里面的坑很大啊?”
安怀林说:“管它大不大呢,我又不是买不起。只要你喜欢,整个玉器店我都买下来送你。”
张三十和秋水无语地对视了一眼,她放下玉坠,拉上安怀林的手就出了玉器店。掌柜在身后喊道:“哎,公子!公子!”
“怎么了三十,三十,你拉我出来干什么?你怎么了三十?”安怀林在她身后一串问。
安怀林被张三十抓着走出了好远。张三十才放开他的手:“安怀林,以后不准再说那种话,否则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她假装生气地背过身去。
安怀林一脸茫然地问:“哪种话啊?”
秋水提醒他说:“就是不要再给三十说什么玉器店都买下送你这种话。”
安怀林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秋水说:“正因为三十知道你是真心的,她才不想听你说,你要真没有买得起的实力,三十反而不会生气。”
安怀林更迷惑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说着玩三十就不会生气呢?”
张三十转过身来说:“安怀林,朋友之间不应该因为利益在一起,就好像我和你做朋友为的是贪图你的金银似的,我们的友谊就会变得不纯粹了,既是侮辱了你,也是侮辱了我。明白了吗?”
安怀林点了点头,说:“明白了,对不起三十,我不知道做朋友还有这么多规矩。那难道我什么都不能送你吗?可是刚刚你还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请我吃了饭,还给我定做了玉瓶呢。”
“这些东西我还是买得起的。朋友间讲求礼尚往来,如果你有同你一样富贵出身的朋友,你送他一箱金银细软那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像我和秋水,我们是平凡百姓,你若送特别贵的东西,我们就会回不起你的礼,时间久了,我们的心里都不会好受的。所以价值高的东西人们一般是送给父母以全孝道,或者是送给心爱之人,以表衷心。明白了吗?”
安怀林耷拉着脸说:“那我若送心爱之人,她不收该怎么办?”
张三十头一歪说道:“那就说明她不爱你,在婉拒你,你心里就有数了呀。”
秋水打趣他:“怎么问到这个了?你不能这么快就有心爱之人了吧。”
安怀林挠挠头说:“我就是问问,以后或许能用得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