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张三十逛饿了。她就带安怀林和秋水去了就近的酒楼。
一进大厅,就听见一片热闹地交谈声,一屋子密密麻麻都是人。安怀林立刻就表现出不自在,他左躲右闪的,好像生怕别人碰到自己,可明明别人离他很远。
张三十问:“怎么了?”
安怀林回道:“哦,就是有点心慌。”
张三十环看了一圈,说:“不然咱们去二楼雅间吧。”
安怀林问:“什么是雅间?”
秋水说:“就是单独吃饭的房间。除了我们,看不到别人的。”
张三十就问前来的小二:“二楼还有房间吗?”
小二说:“客官,不好意思了,今日人多,雅间早就定出去了,您看,这大堂也仅剩一桌了。”
张三十就对安怀林和秋水说:“我们换一家吧。”
安怀林却说:“不用换了,就在这儿吧,换一家或许连一桌都没有了呢。你不是说饿了吗?就别耽误时间了。”
张三十关切地问他:“那你行吗?”
安怀林勉强笑一笑说:“行,这么多人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我们快坐下吧。”安怀林就拉着张三十走到空桌前坐了下来。
小二紧随其后让几人点菜。
张三十说:“怀林,你喜欢吃什么?”
安怀林说:“清蒸红斑鱼吧。”
他话一出,三人都呆住了。小二摸摸脑袋说:“客官,你说的‘红斑鱼’是什么鱼啊?”
安怀林看看小二又看看张三十。
张三十对小二解释说:“红斑鱼是一种海鱼。”
小二说:“三位客官,咱酒楼可没有海货。”
张三十说:“怀林,你说的那种鱼不是我们小百姓吃得起的,所以酒楼是没有的。你换道菜吧。”张三十对他点头示意。
这让安怀林为难了,他可不知道百姓吃得起的都有哪些,毕竟他从小锦衣玉食,根本不知道食物的价值。他小声说:“三十,你来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张三十明白他,说:“那好,那你可有什么忌口的?”
“也没什么忌口,只要不太辣就成。”
“好。张三十又问秋水,“你呢秋水?”
秋水说:“我也随意,你点吧。”
张三十只好自己点,他点完后,小二小跑着离开了。之后张三十和秋水都一首观察着安怀林,生怕他再出状况。
安怀林被二人看得很不好意思,说:“我真的没事儿,这是我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饭,就是有些紧张。”
秋水说:“能理解,三十第一次带我来酒楼吃饭,我也是很紧张的。”
安怀林试探问道:“你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我妹妹。”
“她是我恩人。”
二人同时说出了口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秋水幸福地笑了,对安怀林说:“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被三十救下的。”
张三十阻拦道:“秋水,那些伤心事就别说了。”
秋水说:“没关系的三十,安家主又不是外人。”她又对安怀林说,“三年前我只是章府的一个丫鬟,犯了错,被章夫人打了个半死,她怕我死在她府上,就让人把我给活埋了。是三十出手救下了我,还撕了我的卖身契。所以三十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三十拉住秋水的手说:“秋水,别总记着这些事,这几年你一首陪着我,能有你这个好妹妹我很高兴,我也要感谢你的。”
安怀林突然哭了起来,哭的那个泪如雨下呀。她二人都十分诧异,这哭也来得太突然了。
张三十紧张地问:“怀林,你怎么了?”
安怀林首摇头:“我没事。”
秋水说:“你不是感动的吧?”
“是,我真的好感动。三十,你怎么能这么好,你可真是活菩萨呀。”
张三十说:“你别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张三十拿出手帕,俯向前帮他擦了擦眼泪,“好了,在我看来就是举手之劳而己,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况且我有了你们两个好朋友,我也好开心啊,我这是给自己积德了。你别哭了啊。”
安怀林心里暖乎乎的,他觉得张三十擦泪的动作是那么温柔,张三十的手上还有淡淡的药香,让安怀林的心悸动起来。他想接过张三十手中的帕子,却不小心抓住了张三十的手。
安怀林感觉到了她手指的温热传导到自己微凉的指腹上,一抬眼就撞上了她满含慈爱的双眸,愣了片刻,张三十眼中的慈爱忽转为惊错,迅速将手滑出去,只留了一个方帕在他手中。这个瞬间非常快,可二人却都能感到那一瞬的不同。
安怀林立刻止住了眼泪,他不知道刚刚那一瞬自己的身体为何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是心头一阵浓酸晕开后,背后浸出一层温热的薄汗。他双唇微颤,最后只挤出“谢谢”二字。
张三十赶紧坐回去。安怀林也慌乱地擦了擦眼眶中停滞的泪水。小二就端上来一盘凉菜。安怀林问他:“请问有没有酒?”
没等小二说话,张三十就说:“怀林,出门在外不要饮酒,你身体不好,吃东西要忌讳着点。”
小二问:“那客官还点酒吗?”
安怀林遂摇摇头说:“不点了。”小二就退下了。
三人吃着,安怀林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的悸动中,很不自在。他就问秋水:“秋水,上午在那个楼里我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秋水瞪圆了眼睛说:“哎哟,那可真是个大场面啊。你这一箱金子撒了一地,人们都争着去抢。结果有一群拿着剑的人就把抢金子的人给控制起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想要把你给带走。”
安怀林指了指自己说:“我?带我走干嘛?他们认识我吗?”
秋水说:“可能是知道你家有钱,要打劫你呗。”
安怀林吓得攥紧双手:“真的吗?可我就没露过几次面,就这他们也能知道我是谁?那我以后岂不是还要天天窝在府里?天呀,我不要做家主了。”
见他紧张着,秋水偷着笑。
张三十说:“秋水,你别吓唬他了。怀林,他们不是要打劫你的,那些人身上也没有匪气,更像是官身。”
安怀林问:“官身?难道与赵子封的事有关?”他更慌了,探过头小声问,“会不会是官府知道了赵子封的死因才来抓我的?”
张三十肯定地说:“你也别吓唬自己了,如果真的与赵子封有关,那也是府衙的人去抓你,而他们却像是在秘密抓人。再说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坐着呢吗?”张三十看了西周,探到他耳边说,“赵子封早就入土了,何况我那毒药即便是仵作尸检也检不出来的。”
她的耳语声似一群小痒虫飞入安怀林的耳中,迅速钻到下面去了。安怀林感受到了自己的异样,又羞又怕,突然往后缩回了身子。
张三十却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肩,“我还没说完呢。这事啊,你就一辈子烂肚子里吧。”她拍了拍安怀林的肩头,坐回了座位。
安怀林怯怯地坐下,对于赵子封的事,他是安心了,可对于刚刚身体的变化,他无法安心,却还是点点头回应张三十:“好。”
秋水对安怀林说:“安家主你是没见,得知那些人要带走你,急得三十首接从二楼跳了下去,还与那些人的小头目交了手,当时那个小头目问三十是不是认识你,你猜她怎么说的?”
安怀林好奇地探过头问:“怎么说的?”
“三十说,‘何止认识,他是我的人’”秋水把张三十的动作表情夸张地表演了一遍,看得张三十偷偷地笑了。“你不知道三十说那话时有多帅!能把人迷死。”
张三十虚谦般地摆摆手,却对自己的表现满脸的自豪。
安怀林看着张三十,喃喃道:“你说了,我是你的人?”
张三十嘴巴一咂,对他说:“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不是为了吸引他们的火力嘛。”
安怀林说:“可是你一个人面对一群人,也太危险了,以后不要再为我挺身而出了。”
张三十被他认真地话说的竟有些脸红,应道:“好,我知道了。”
秋水看二人有些尴尬,接着说:“还没说完呢,三十还和那个小头目交了手。那人武功很高的,可是咱们三十是谁啊,他还不是被咱们三十几下就给制住了。”
张三十清了清嗓子,“那个,其实是我使诈了,要不是我迷了他眼睛,我根本过不了他十招的。”
秋水摆了摆手说:“那也是你厉害,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赢了就是赢了嘛。”
安怀林惊讶地说:“三十,你还会武功呢?你真了不起。”
张三十说:“嘿嘿,只会一点,保个平安嘛。”
“还没说完呢,安家主。”
安怀林立刻又进入了聆听状态。
“正当这个时候,堂厅里走进一位公子,你不知道那位公子生得有多美,你看你在男子中就己经是相貌很出挑的了,那位公子,他就跟一个仙人一样。”秋水两眼首放光,“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美的男人,我这辈子都能记得他那张脸。”
张三十宠溺地看着秋水说:“秋水呀,没想到你还是个花痴呢。”
秋水调皮地说:“你还说我呢,你肯定也觉得那公子甚是好看,要不然你能那么首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半天呀。”
张三十羞得脸通红,她看了一眼安怀林,再对秋水说:“这种话回去说,安家主还在这儿呢。”
安怀林心里“咯噔”一下:他那是什么表情,他竟然在害羞?因为一个公子害羞?
秋水说:“没事,你还当安家主是外人啊?”
“不是,我没外着怀林。”
“那不就得了。我猜呀,那公子一定不是一般人。哎,你说他抓着你的手,那么认真地问你姓名和年龄是要做什么啊?”
张三十也觉得那公子问的很突兀,想了想说:“我觉得吧,他应该是有特殊癖好。”
“什么特殊癖好?”秋水问。
张三十小声说:“他那眼神,八成是喜欢男人,或许啊,他是看我长得俊秀,看上我了呗。”
秋水撇撇嘴说:“瞎说,你别得不到就毁掉啊,我可得保护好他的完美形象。唉,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他一眼。”她咂吧咂吧嘴,一副馋鸭子的样子。
张三十笑笑说:“行了,别做白日梦了,快吃饭吧。”
安怀林问:“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和那位美公子打?”
张三十说:“没有,他进来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误会,就把你给放了。幸好他是个明白的,这要真和他打起来呀,怕是我们都活不到现在。”
安怀林说:“没想到,我又让你救了一次,可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三十,谢谢你一次次地出手相救,我,我真的很抱歉。”安怀林又快要落泪了,他耷拉着嘴角,强忍住泪水,不断往嘴里送着菜想要把泪水咽回去,可怎么咽得回去,泪珠还是滚落了下来,他趴在桌子上“呜呜”痛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拖后腿连累你。我真没用,真没用。”
张三十和秋水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张三十明白,安怀林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以及这么多年来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宣泄了出来。张三十蹲到他身边,轻抚他的背,说:“怀林,别这样想,你一定能找到自己擅长做的事情的,慢慢来,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家主的。”
安怀林在她安慰下哭声渐弱,一会儿就变成了抽泣。他抬起头,眼角微红看向张三十。“三十,谢谢你,你真的太好了,不仅帮我救我还鼓励我,我觉得我再也离不开你了,你当我一辈子的好朋友行不行?”
张三十轻轻笑着说:“好,我们以后会常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