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招标会现场飘着廉价的茉莉香片味，沈听澜的咖啡杯在提案书上洇出个褐色圆斑。江浸月用钢笔尖戳破那个湿痕，墨汁顺着纸纤维爬成个歪斜的"沈"字。
"栖梧的混凝土标号提高0.5，"沈听澜推过报价单，"每立方成本能压七块二。"
"压不过长风建设的死人价。"江浸月把烟灰弹在数字末尾，"他们用的海沙氯离子超标，搅拌站的老王说的。"
窗外的塔吊突然发出刺耳摩擦声，沈听澜的袖扣刮破文件袋，掉出半张长风建设的便签纸。苏怀瑾蹲身去捡，石膏手指蹭到胶水残留："双面胶生产日期是上周。"
"上周陪标办老李修打印机。"沈听澜端起咖啡杯的手晃了晃，"他女儿满月酒还送过银锁。"
江浸月突然扯开沈听澜的衬衫领口，三道抓痕结着暗红血痂："野猫挠的？"
"老婆抓的。"沈听澜拍开他的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
招标方代表入场时带进股冷风，江浸月把暖手宝砸进沈听澜怀里："捂着你那点良心。"
"捂不热了。"沈听澜从内袋掏出个U盘，"栖梧的标书漏洞，值三套学区房。"
苏怀瑾的竹制书签卡在标书扉页，突然"咔"地断成两截。江浸月盯着断口处的胶痕："榉木夹层，老沈你爸做木匠时的绝活。"
"绝活传男不传女。"沈听澜把U盘插进读取器，"就像江家祖传的背信弃义。"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栖梧的预算表被替换成长风建设的LOGO。江浸月抄起订书机砸向幕布，金属撞击声惊飞窗外麻雀："你儿子哮喘药钱不够跟我说。"
"够买你妈坟头草了。"沈听澜突然扯松领带，"知道当年谁拔了你妈输氧管？"
标书纸张在混战中散落满地，苏怀瑾捡起张印着鞋印的预算表。石膏缝隙卡着粒白色药片，她对着灯光细看："盐酸倍他司汀，治眩晕症的。"
"治不好你的疑心病。"沈听澜踢翻椅子，"招标办监控早坏了，摔杯为号那套不管用。"
江浸月突然安静下来，指腹着预算表边缘的装订孔。苏怀瑾递过放大镜，孔洞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正是沈父棺材上的铆钉样式。
"令尊棺材板松了。"江浸月将表格撕成纸钱状，"北斗缺了天枢星，你爹托梦说冷。"
"冷不过太平间。"沈听澜亮出手机照片，"你妈遗体解剖报告，要看肋骨折了几根吗？"
苏怀瑾的石膏手突然开裂，藏着的微型录音笔滚到长风副总脚边。对方捡起时咧嘴笑："江总夫人好兴致。"
"比不上您。"苏怀瑾亮出手机定位截图，"上周西凌晨，沈总车牌出现在您别墅区。"
沈听澜突然掀翻咖啡桌，褐色液体泼在江浸月西装下摆。苏怀瑾扯过消防毯擦拭，发现污渍形状酷似胎儿B超影像："沈太太孕检单我也有备份。"
"她胎停那晚你在哪？"江浸月掐灭烟头，"在我家车库改行车记录仪！"
招标方敲槌宣布休会时，沈听澜的钢笔尖扎进掌心。江浸月甩过文件袋，袋口渗出的血珠在"绝密"印章上晕开："你爹临终前让我照看你。"
"照看到我老婆流产？"沈听澜扯出袋里照片，"栖梧工地脚手架质检报告，你签的字！"
苏怀瑾用紫外线灯照向照片边缘："显影剂过期了，显不出林栖梧的指纹。"
"显得出你的野心。"沈听澜将照片撕成雪花状，"当年校招笔试，你篡改我试卷分数的事忘了？"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江浸月突然拽着沈听澜撞向玻璃幕墙。西十层高楼的寒风灌进来，吹散满地投标文件。苏怀瑾扑过去拽人，石膏手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
"大二那年你肺炎，"江浸月半个身子悬空，"老子背你冲过三条街找急诊。"
"所以今天我留你全尸。"沈听澜的领带勒住他咽喉，"消防通道锁了，电梯停电，像不像你妈当年被困的产房？"
苏怀瑾的银针扎进沈听澜虎口，他吃痛松劲的刹那，江浸月反手将人按在碎玻璃上："招标办老李收了长风两箱茅台，发票藏在女婿汽修厂。"
"比不过你送林栖梧的翡翠镯子。"沈听澜吐出口血沫，"那镯芯料刻着江家祖坟坐标。"
纷飞的标书纸页中，苏怀瑾拼出张残缺的转账记录。江浸月用打火机灼烧边缘，烤显出"沈听澜"的签名笔迹："你老婆流产当晚，账户进账八十万。"
"买你命的钱。"沈听澜突然大笑，"没想到吧？你心心念念的兄弟情就值这个数！"
雪粒在玻璃裂痕处凝成冰花，江浸月捡起半块碎玻璃划向手腕。血珠滴在沈听澜眼皮上："这血够不够还你爹的棺材本？"
"不够。"沈听澜舔掉嘴角血迹，"你妈当年大出血，染红整条救护车担架。"
苏怀瑾突然将档案袋砸向投影仪，栖梧的原始标价在幕布上炸开白光。长风副总暴跳如雷："沈听澜你他妈玩双面间谍！"
"他玩的是命。"江浸月踹开安全通道的门，"消防栓后面有逃生梯，滚吧。"
沈听澜在楼梯转角绊倒，怀表链子勾住铁栏杆。江浸月弯腰去解，发现表盖内侧刻着"1998.6.1"——正是两人结拜时在城隍庙刻字的日期。
"儿童节礼物。"沈听澜扯断表链，"那年你送我二手怀表，里面藏着窃听器。"
"藏不住你的狼子野心。"江浸月将表盖踩成铁片，"当年庙祝说的对，你我八字相克。"
苏怀瑾追到三楼库房时，正撞见沈听澜往碎纸机里塞账本。江浸月拔掉电源插头："这机器吞过你爹的抚恤金申请表。"
"也吞过你妈的病危通知书。"沈听澜举起裁纸刀，"让开，否则我捅死这孽种。"
刀尖指向苏怀瑾孕肚的瞬间，江浸月突然扯过消防水带。高压水流冲飞裁纸刀，沈听澜撞在档案柜上，1998年的工程合同雪片般坠落。
"这份造假合同，"江浸月踩住泛黄的纸页，"你爹按手印时印泥还没干。"
"所以他吊死在工地塔吊上！"沈听澜的眼白泛出血丝，"你们江家给的抚恤金，买不起块像样的墓碑！"
苏怀瑾的石膏手终于彻底碎裂，藏在里面的手机正在录音。沈听澜夺过手机砸向窗外："下雪天容易信号中断。"
"中断不了这个。"江浸月亮出云端备份，"你儿子早产时的监控录像，要看看是谁拔了氧气管吗？"
暴雪吞没了所有声响，沈听澜突然跪倒在碎玻璃上。江浸月拽着他衣领拎到窗边："当年结拜时说同生共死，我成全你。"
"留我儿子条活路。"沈听澜的指甲抠进窗框，"他才三岁，和你妈死时同岁。"
消防警报突然炸响，苏怀瑾在浓烟中找到逃生通道。江浸月将打火机扔进碎纸堆："火葬费我出。"
"留着给你妈迁坟！"沈听澜咳出血沫，"她骨灰盒里混着林栖梧打胎的胎盘！"
消防员破门时，江浸月正把沈听澜的头按在碎纸机口。苏怀瑾掰开他青筋暴起的手指："松手，要出人命了。"
"十五年前他就该死了。"江浸月突然卸了力，"滚吧，带着你儿子的哮喘喷雾滚。"
沈听澜爬向安全通道时，江浸月砸过去个药瓶："利他林，专治卖友求荣的失忆症。"
"阿普唑仑，"沈听澜反手掷回药瓶，"治你这种妄想症的。"
大雪覆盖了所有血迹，苏怀瑾在停车场找到蜷缩在车底的沈听澜。他的金丝眼镜断成两截，镜片裂痕拼出个"江"字。
"后视镜有行车记录仪。"苏怀瑾递过纸巾，"你老婆拔氧气管的画面拍得很清楚。"
"清楚不过这个。"沈听澜亮出江浸月童年照片，"林栖梧给我的，换我当十年看门狗。"
江浸月站在顶楼看着两人身影渐远，掌心握着枚生锈的城隍庙铜钱。苏怀瑾回来时，看见他将铜钱弹进碎纸机。
齿轮咬合的瞬间，1998年的香灰簌簌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