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广成子支支吾吾、场面尴尬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一名内侍匆匆跑来,额上渗着细汗,躬身行礼道,“皇后传唤,请两位殿下即刻前往!”
殷郊与殷洪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父王此时召见,必有要事。
广成子暗松一口气,顺势收起拂尘,周天星象的幻境也随之消散,庭院恢复如常。他轻咳一声,神色重新变得庄重:“既是商王相召,贫道便不多留了。”
赤也赶紧点头附和:“正是正是,殿下且去,莫要耽误正事。”
广成子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符令,其上刻有云纹道篆,隐隐泛着灵光。他郑重地递给殷郊,低声道:“殿下天资卓绝,若他日有意求道,只需持此符念诵‘广成子’三字,贫道自会感应,前来接引。”
殷郊接过玉符,触手温润,似有灵性。他略一沉吟,并未拒绝,只是微微颔首:“多谢仙师美意。”
广成子见他收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与赤对视一眼,两人身形渐渐虚化,如烟似雾般消散于风中,只余一缕清音回荡:
“殿下,他日有缘,再会。”
远处,云端之上,广成子与赤并未真正离开,而是隐于天光之中,静静注视着两位皇子的背影。
赤叹道:“师兄,这孩子心性坚定,怕是不好说服啊。”
广成子微微一笑:“不急,机缘未至罢了。他既收下信物,便是有缘之人。待他日后历经世事,自会明白仙道之妙。”
说罢,两人化作流光,消失于天际。
待两位仙人离去,殷洪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兄长手中的玉符:“哥,你真要跟他们走啊?”
殷郊垂眸看着玉符,神色复杂,最终将它收入怀中,淡淡道:“且看日后吧。”
内侍走近几步,恭敬地低声道:“二位殿下方才可是在与什么人说话?老奴远远瞧着,似乎有两位道人打扮的……”他谨慎地西下张望,压低声音继续道:“二位殿下身份尊贵,近来朝歌城内多有方士游走,还望殿下多加小心,莫要让有心之人蒙骗了去。”
殷郊闻言,嘴角微扬:“无妨,不过是两位云游道人路过,讨了碗水喝罢了。”
殷洪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接话:“是啊是啊,他们还给我们看了个戏法呢!”说着就要比划,被殷郊一个眼神制止了。
内侍将信将疑,目光在两位皇子之间游移片刻,终究不敢多言,只得躬身道:“殿下明鉴。只是大王虽广纳贤士,礼遇方外之人,但二位毕竟是皇子之尊,还望万事谨慎。”
殷郊神色一肃,抬手打断:“父王教诲,我自当谨记。时候不早,莫让母后久候。”
内侍连忙应声,趋步在前引路。殷洪悄悄贴近兄长,压低声音道:“大哥,那玉符……”
殷郊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胸前衣襟,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回去再说。”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廊柱阴影处缓步踱出。他身着粗布麻衣,手持一根青竹杖,腰间挂着个装竹简的布袋,活脱脱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模样。
“这两个小娃娃倒是难得。”老者抚须自语,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竟能一言道破这天地至理。是天生慧根,还是……”他顿了顿,竹杖轻点地面,“那位商王教导有方?”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连廊檐上栖息的雀鸟都未曾被惊动。老者抬头望了望天色,忽又摇头失笑:“不过这些事,与我这个教孩童识字的糟老头子又有何干系?”
竹杖点地的声音渐行渐远,老者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奇怪的是,来往的书院先生学子竟无一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就像他本就该在那里,却又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待老者行至院门处,恰逢两位先生并肩而出。其中一人突然驻足,疑惑地望向身后:“方才那位……是不是教孩童蒙学的李老先生?”待他定睛细看,宫道上早己空无一人。
同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你莫不是批阅课业太累,眼花了?这哪有什么李老先生?”
“当真眼花了?”那人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可我分明听见了竹杖点地的声响……”
与此同时,城西某间简陋的学堂里,传来老者温和的教书声:“道可道,非常道……”声音飘散在暮色中,与炊烟融为一体。
云端之上,广成子似有所感,猛地回头望向朝歌城方向。赤见状问道:“师兄,怎么了?”
广成子皱眉掐算片刻,却什么也没算到,只得摇头:“无事,许是我多心了。”但他没注意到,自己袖中的玉清符印,在方才那一瞬微微颤动了一下。
殷郊与殷洪随着内侍穿过重重宫阙,来到姜皇后所居的馨庆宫。殿前花木扶疏,几名宫女正在修剪花枝,见两位殿下到来,连忙行礼。
姜皇后正与子寿对坐品茶,袅袅茶香中,年幼的武庚在殿内自得其乐地玩耍。见殷郊、殷洪入内,姜皇后放下手中茶盏,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郊儿、洪儿,快过来让母后看看。”
殷郊领着弟弟上前,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王、母后。”他身姿挺拔如青松,举手投足间己显储君风范。殷洪亦步亦趋地跟着兄长行礼,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子寿含笑点头,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流连。他轻抚茶盏,温声道:“在父母面前不必拘礼。倒是你们今日的功课,可有什么收获?”
殷洪抢先道:“回父王,今日太傅教了《商颂》,儿臣己能背诵!”
子寿含笑点头,又看向殷郊:“郊儿呢?”
殷郊略一沉吟,道:“儿臣今日翻阅了父王所著的《格物论》,对其中‘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句,颇有感悟。”
子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笑道:“哦?说来听听。”
殷郊正色道:“父王曾言,天地运行自有其规律,非神灵操控,而是万物之理。儿臣深以为然,但今日……”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辞。
姜皇后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柔声道:“郊儿,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殷郊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枚青玉符令,置于案上:“今日有两位道人前来,自称昆仑山玉虚宫门下广成子、赤,欲收儿臣与洪儿为徒。”
殿内一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