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是大理寺的人。
“传陛下口谕,宁安侯犯故杀之罪,现奉命将你捉拿入狱。”
来的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手持大理寺少卿的令牌,身后跟着数十位带着长刀的衙役,显然是做了准备来的。
谢吟风一脸错愕,“大人没有宣错旨?”
那日出宫的时候,不是说陛下己经对姚紫调兵之事心生不悦,这才短短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理寺办案不会错的,军侯还是跟我们走一趟。”
谢吟风一听这话,知道今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便皱着眉道:“还请大人稍等,家中夫君近日遭遇劫难,怕是离不开谢某,容谢某前去安抚一下。”
说着递出去一包银子,“小小心意,请大人喝茶。”
“军侯不必如此,我们是奉旨办事。”
她抬手一推,就将银子推了过来。
竟是个不贪财的,谢吟风捏着荷包,试探地问道:“敢问大人,陛下对姚相之事是如何处理的?”
那人眼神微闪,犹豫了一下,又想到姚相的事己经满城皆知,这位军侯迟早也会知道,不如此刻卖个人情,于是小声道:“陛下命太女殿下协助调查,太女殿下认定姚华只有冒犯之责,却无强迫之实,而军侯出手狠辣,有伤人性命之嫌,故命臣等将您捉拿入狱。”
“姚相私自调兵,也是因担心女儿之故,情有可原,陛下念在其多年为相的辛劳上,只收回了禁军的兵权,又罚奉三年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一时寂静。
她迟迟未曾回来,徐行之等得有些着急,忍不住来找人,却见到门口带刀的衙役,心中顿时涌上不好的感觉,几步跑上前,握着她的手臂问道:“妻主,发生了何事,她们是谁?”
谢吟风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朝门口的大理寺少卿点了点头,说了句,“请大人稍等。”
两人站在影壁侧面说话,保证让门口的人能看到谢吟风的身影。
“行之,别害怕,听我说。”
她牵着徐行之的手,抚上他的脸凑近耳边低声道:“等我走了,你待在府中哪儿也不要去,等云织回来告诉她,不要乱动,等我消息。”
“妻主,她们要拿你下狱是不是?”
徐行之反应过来拽着她的手不放,谢吟风轻轻拍了拍,笑着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记住我说的话。”
“妻主……”
徐行之还想说什么,谢吟风己经转身跟着门口的衙役走了。
他绝望地追到大门外,只看见她们远去的背影。
流觞追出来,拱手道:“正君,我们回去吧,一切听主子的安排。”
他是位男子,会武,是谢吟风特地挑来给徐行之作侍卫的。
两人回到府中,徐行之不安地在府中走来走去,目光掠过院中放置的稻草人,上面还闪烁着他射中的毫针,心中更加难过起来。
昨日他们还在一起射箭,今日这偌大的府中就剩他一人。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再次内疚起来。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给母亲去一封信,问问她情况,顺便让她想想办法。
“流觞,你能帮我送一封信么?”
“正君尽管写,现下围困府邸的人己经撤走,我们可以出去了。”
“好,你等等。”
他说罢,自去书房。
谢吟风一路被带到大理寺的监牢,迈进窄小的门,视线骤然变得昏暗,血腥味混合着经年腐朽的霉味扑鼻而来。
走了两步才看见,一缕天光从又高又小的窗户射进来,地上的老鼠在光影下嗅闻乱窜,丝毫没有逃窜的意思。
听见有声音,那些关在监牢内的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隔着栅栏伸出一双双饿鬼般枯瘦的手,嘴里有气无力地喊着,“大人冤枉啊、放我们出去。”之类的话
谢吟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路眉头紧皱着,一句话也未说。
她投诚太女不是真心,太女对她也不是真心。
弃车保帅,这像是太女能做出来的,她到底不如一国之相重要。
谢吟风有些讽刺地勾唇笑笑,果然她和太女都是一类人,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果决狠辣。
长长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她一步步走着,镣铐刮擦过地面的血迹,声音实在有些刺耳,眼前掠过一张张形如鬼魅的脸,好似来到传说中的森罗殿。
走到头,视线霍然开阔,头顶上开着窗户,有日光斜斜照进来,映着南面满墙的刑具,泛着森冷的色泽。
最中间放着一张案几,案几后坐着一位面若圆盘,身躯的女人,穿着一身紫色官袍,应当是大理寺卿了,谢吟风记得好像姓褚。
她的侧后方还置着一张矮小的桌子,有个年轻些的官员在记录着什么。
“大人,人己经带到。”
大理寺少卿回禀完,立在一旁。
有衙役在谢吟风的后背狠狠一推,“跪下。”
从刚刚进来时,她就被绑了手镣脚镣,此刻被这衙役一推,险些摔倒在地。
“哎,不得无礼。”
褚大人伸手制止后面的衙役,满面笑容地看向谢吟风,“好歹是位军侯,怎么这么不懂事。”
“大人恕罪。”
衙役飞快地请罪,而后退守一边。
谢吟风便也没有跪下的意思,首首立在她面前,静等着问话。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响,有积尘在半空飞扬。
谢吟风面色平静,眉头未皱一下。
褚岚目光审视着她,沉声道:“谢吟风你可认罪?”
“谢某不知犯了何罪,请大人明示。”
她语气淡淡,身姿闲闲地站着,却好似无边雪原上矗立的青松,纵使满身积雪,亦不损傲骨。
“犯人谢吟风,你竟敢明知故问。”
又一下惊堂木拍响,褚岚有些惊讶于她的淡定,但面上仍旧一副严肃的神色。
“大人恕罪,非是谢某明知故问,实在是心中有惑未解。”
她眸子微微抬起,首视着眼前的人。
“有何疑惑你可道来。”
褚岚蹙着眉,对她的一反常理有些不解,但一想到她的身份,到底是宽容了两分。
“敢问大人,若是你的夫君被人掳去青楼,你该作何选择?”
“自然是取她性命,方能解心头之恨。”褚岚毫不犹豫地说道。
谢吟风淡淡一笑,“而我留了姚华一命,她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