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队伍行到午时三刻时,在一片树林里休息。
蝶依蹲在路边一片稀疏的树影下,锦衣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
她指尖拨开一丛半枯的野草,只见几株青翠的藿香顿时显露了出来,在干裂的黄土中显得格外鲜嫩。
"菱儿,认得这些野草?"
太子楚明璋不知何时蹲到了她身侧,月白色锦袍下摆沾了泥也浑不在意。
他玉骨折扇虚挡在额前,却遮不住眼中好奇的光。
蝶依头也不抬,小刀利落地割下藿香茎叶:"太子殿下若是闲得慌,不如帮忙找些淡竹叶。"
她随手拔起一株车前草抖落根须上的土说:‘’叶片细长,叶脉平行,通常长在潮湿处。"
太子当真俯身拨开草丛,修长的手指在草根间翻找。
忽然他捻起一片细长叶子,献宝似的递到蝶依眼前:"可是这个?"
蝶依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那是狗尾巴草。"
她顺手将真正的淡竹叶塞进太子手中,"要这种。"
不远处,楚寒之倚着马车厢壁,玄铁链在腕间缠了三圈,阳光映着他阴沉的脸色。
寒宁抱着剑凑过来:"主子,要不属下去请太子殿下回来歇息?这日头太毒......"
"不必。"
楚寒之指节捏得发白,突然看见蝶依捂住嘴干呕起来,单薄的后背剧烈起伏。
他刚要迈步,旁边的林姨娘己经抢先扶住了女儿。
"妙菱可是中暑了?"林姨娘急得掏帕子,却被蝶依挡开。
八岁的江文轩也凑过来,小手紧张地拽着姐姐的衣角。
蝶依强压下喉间酸水,余光瞥见楚寒之僵在原地的身影,故意抬高声音:"天热反胃罢了,娘别担心。"
官道另一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刘二西正抡着牛皮鞭抽打着一个中暑倒地的老妇:"装什么死,耽误了行程老子抽烂你的皮!"
鞭子抽在妇人的囚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蝶依眼神骤冷。
她抓起装满药草的竹篓大步走去,在经过刘二西身边时,绣春刀柄"恰好"撞在他挥鞭的手腕上。
官差痛嚎一声,对上她森然的目光,竟吓得连退了两步。
"藿香煮水,每人半碗。"
她将药草扔给流犯中懂些医术的老者,转身时忽然眼前发黑。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了她的腰。
楚寒之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他掌心不着痕迹地贴在她微隆的小腹上,声音压得极低:"三个月了还敢逞强?"
蝶依挣了挣,却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隔着单薄的夏衫,她能感觉到男人胸膛传来的心跳又急又重,分明是慌的。
五月底的日头毒辣,御书房内却阴冷如冰窖。
"废物!"
"啪!"
青瓷茶盏在丞相脚边炸开,碎瓷片溅在他的官袍下摆。
皇帝楚寰五指掐在龙案边沿,骨节泛出青白:
"朕再问最后一遍,偷国库和玉玺的人呢?两个月,找到了没"
跪着的丞相额角冷汗滑至下巴,在青砖上洇出浅色圆点:"回、回皇上,己经派人西处搜查,依然,没、没结果。."
"报!"
殿外仓皇奔入的户部尚书几乎被门槛绊倒,手中账册"哗啦"散落了满地:
"禀皇上,各地粮仓急报,昨夜青州、临川等十二处官仓同时失窃,共损失粮秣八万石!"
三皇子楚逸轩原本垂落的眼睫倏地抬起。
"混账!"
皇帝一脚踹翻了鎏金炭盆,火星子一下溅在了紫檀书架上。
"北狄大军压境,你们告诉朕粮仓空了?"
他暴怒的目光突然盯住三皇子,声音冷冷的:"老三,你昨日为何深夜出宫?"
楚逸轩袖中指尖微微一蜷。
冰蟾的蜕皮正贴着他腕脉发凉,面上却露出惶恐:"儿臣去探望外祖,亥时便归了。"
他忽然撩袍跪下,声音温和:"父皇,儿臣愿赴江南筹粮!"
同一时刻的官道休整地。
"呕!"
蝶依猛地弯腰捂住嘴,孕吐来得又急又凶。
林姨娘慌忙拍她后背,八岁的江文轩踮脚举着水囊:"阿姐喝口水压一压......"
"菱儿怕是中暑了。"
太子楚明璋不知何时站在三步外,月白锦袍被汗浸透肩线。
他递来一包刚挖的淡竹叶道:"煎水服下可止呕。"
玄铁链忽然破空声骤然袭来!
楚寒之的玄铁链缠住太子的手腕,黑袍掠过热风挡在二人之间,
"皇兄,本王的夫人,不劳外人挂心。"
他苍白的指节捏着太子递来的药草,使出内力将药草碾碎成了渣。
远处突然传来哭嚎声。
官差刘二西正抡鞭抽打中暑的老妇:"装什么死!"
蝶依抹了把嘴角,绣春刀"铮"地出鞘三寸。正要动作,楚寒之己经甩出了玄铁链…
"嗖!"
刘二西的牛皮鞭应声断成了两截。
刘二西惊愕的回头,正对上楚寒之森然的目光:"再动流犯一下,本王剁了你的手指喂狗。"
黄昏时的马车内。
蝶依掀开车帘,看到楚寒之正撕下袖摆包扎自己掌心的刀伤。
鲜血顺着他腕骨滴在车厢板上,分明是白日抱她时被暗器所伤了。
"王爷这伤......"她递去金疮药。
指尖相触的刹那,男人突然攥住她手腕一拽!
蝶依踉跄跄的进了他的怀里,鼻尖撞上他身上的冷松香。
楚寒之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垂:"太子再近你三尺,本王连他带那凤凰锁一起熔了。"
车外忽然传来马蹄的声音。
只见黑云骑统领滚鞍下马:"禀王爷,五皇子勾结北狄连破了三城!肖妃娘娘命您即刻改道临川!"
楚寒之低笑出声,掌心却温柔的覆上蝶依的小腹:"夫人觉得,这江山够不够当孩子的满月礼?"
蝶依凤眸微眯:’‘我陪着你一起去吧,打完仗,解完毒,我好躺平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