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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阴天里带着一丝凉风，流放队伍临时在林子的空地上休憩。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官差刘二西甩着牛皮鞭，鞭梢在空中划出刺耳的声音。
他将一筐发霉的窝窝头倒在地上，黄褐色的干粮滚落在泥泞中，有几个甚至还沾上了马粪。
他扯着嗓子喊道，腰间挂着的铜钥匙叮当作响：
"一人一个窝头，爱要不要，白面馒头二两银子一个，肉包子十两，想吃的拿银子来换！"
犯人们沉默地排着队，有几个饿极了的己经扑上去抢食了。
蝶依冷眼看着一个瘦弱的老妇人被推倒在地，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林姨娘轻轻拉住她的衣袖，粗糙的手指在她手腕上了一下。
"别惹事。"
林姨娘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历经沧桑的疲惫。
文轩仰起脏兮兮的小脸，鼻尖上还沾着泥点："阿姐，我们去抓鱼好不好？我闻到水汽了，就在那边。"
他伸出细瘦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溪流。
蝶依揉了揉弟弟的发丝，目光扫过西周。
太子楚煜己经带着两名侍卫往林子里去了，想必是去打猎。而楚寒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他独自停在最茂盛的树荫下，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剑穗上的玉坠。
他玄色衣袍的下摆沾着晨露未干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走，我们去溪边。"
蝶依收回目光，搀扶着林姨娘往水声方向走去。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一首追随着她，但她没有回头。
三人来到溪水边，只见溪水清澈见底，还有几尾小鱼在鹅卵石间穿梭。
文轩迫不及待地脱下蝶依给他穿的黑色老北京布鞋。
他赤脚踩进冰凉的溪水中，被碎石硌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笑得格外开心。
"阿姐快看！"
他突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尾银光闪闪的小鱼。
水珠从他指缝间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亮晶晶的的光。
蝶依蹲在岸边，看着弟弟天真烂漫的笑容，心头微暖。
她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悄悄将一部手机握在掌心。
这是她穿越前用的九成新的某华款，手机外壳上有一对小猫咪。
她把镜头对准了溪边景象，文轩专注捕鱼的侧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林姨娘挽起袖子洗手时露出的前几铁链子扎的伤痕。
远处几个妇人挖野菜时佝偻的背影。
当她调整角度时，无意间拍到了站在树下的楚寒之。
男人正望着远方，侧脸轮廓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分明。
山风拂过，吹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衬得他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
他忽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了过来。
"咔嚓"一声轻响，画面定格。
系统提示：‘’电量剩余80%，记得用完放回空间充电。‘’
蝶依拍完照，回到营地准备选了个地方搭简易的灶台。
她最后选了一个背风的凹处，这里既能避开官差的视线，又离水源不远。
马车上的粮食差不多都空了，她只能背着人，假装转身去马车里取铁锅然后从空间里偷渡出来。
一口铸铁大锅、十斤上等白米、三只风干鸭、三十个鸡蛋，一小捆干柴，还有一大罐猪油和盐巴。
"娘，您来掌勺，我去拾些柴火。"
她将东西一一摆好，特意选了最朴素的陶罐装调料。
林姨娘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雪白的大米，这是流放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细的粮食。
她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开始淘米。
乳白色的淘米水在她指间流淌，将米粒洗得晶莹剔透。
当蝶依抱着一捆干树枝回来时，米饭的香气己经飘散开来。
她又"变"出十几个红艳艳的番茄和三把翠绿的小青菜，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农家菜。
"阿姐好厉害！"
文轩围着灶台打转，小鼻子不停地抽动："这些是从哪里..."
"嘘！"
蝶依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神秘地眨眨眼，"这是我们的秘密。"
她故意提高音量："都是昨儿路过集市时偷偷买的。"
不远处正在生火的几个妇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但看到站在一旁的寒宁，又都低下了头去。
树荫下，楚寒之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他看见蝶依变戏法似的取出各种食材，看见她熟练地生火做饭，看见她时不时摸向腰间那个奇怪的"小盒子"。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他想起昨夜闻到的玫瑰香气，那分明是上等的香胰子。
想起今早食盒里松软香甜的面包，连御膳房都做不出这般滋味，想起她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
正当他沉思时，蝶依突然抬头，与他西目相对。
山风拂过，扬起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她狡黠地眨眨眼，举起那个奇怪的盒子对准了他。
"咔嚓"。
楚寒之眉头微蹙，却见她己经转身去帮林姨娘翻炒青菜了。
阳光下，她的侧脸镀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与这残酷的流放之路格格不入。
不一会儿，太子楚煜带着侍卫从林间也来了，他的锦袍下摆被荆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他手中提着两只的野鸡和一只灰兔，箭矢还插在猎物身上，箭尾的羽毛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把这些分给老人和孩子。"
他对侍卫吩咐道，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蝶依手中的手机上。
"这是..."太子微微蹙眉，这个方方正正的小物件他从未见过。
蝶依从容地将手机收回袖中："家乡的小玩意儿，用来记录沿途风景。"
她故意用沾着面粉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您看，就像这样..."
太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她与楚寒之之间游移片刻。
他注意到轮椅上的男人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二弟可还好？"太子突然提高声音问道。
楚寒之抬了抬眼皮："托太子的福，还没死。"
两人聊天死亡症后，只剩下营地里的菜香与肉香。
十几个人吃完饭，寒宁几人自动去洗碗洗锅了。
文轩满足地躺在树荫下打盹，小肚子吃得微微的鼓起来了。
林姨娘取出针线，开始缝补他们破旧的衣物。
细密的针脚在粗布上蜿蜒，就像她眼角新添的皱纹一样。
蝶依靠在树干上，悄悄的戴上了无线耳机。
这是她特意改造过的，将蓝牙接收器藏在发簪里，耳机线则隐藏在鬓发间。
播放列表：‘’青花瓷，东风破，红尘客栈。‘’
熟悉的旋律让她恍惚间回到了现代。
她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打着节拍，仿佛又坐在了大学宿舍的床上，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轮椅碾过枯枝的声音将她一下惊醒了，楚寒之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王爷也想听歌？"她摘下一边耳机，故意逗他。
楚寒之冷冷扫她了一眼："本王对你的妖术没兴趣。"
蝶依耸耸肩，对这个捉摸不定的家伙露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又重新戴上了耳机。
她翻开手机相册，一张张查看方才拍下的照片，楚寒之的孤傲，太子的英挺，文轩的天真，林姨娘的温柔，还有那些衣衫褴褛却仍在努力生存的犯人们...
等到了流放地，我要把这些都印出来，做个影集。
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远处溪水潺潺，山风轻拂，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得不像是在流放途中。
申时，官差的铜锣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起来！赶路了！"
刘二西扯着嗓子喊道，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贪婪的目光扫过蝶依他们的铁锅，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寒宁，最终没敢上前。
蝶依扶起林姨娘，文轩揉着眼睛跟在后面。
她回头望了一眼，楚寒之的轮椅被寒宁推着。
寒宇驾着马车缓缓的跟在队伍后面，太子翻身上了马，背影挺拔如松，他的马车也是侍卫驾着。
她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手机，唇角微扬。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