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戌时三刻。
流放队伍在青牛山下扎营,夜风裹着潮湿的雾气掠过破庙的屋檐。
蝶依蹲在篝火旁替楚寒之换完药,指尖刚触到他腰间渗血的纱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粗重的呕吐声。
“赵头儿,李三儿吐得眼睛都翻白了!”
一名官差踉跄着跑来,灯笼光晕在他脸上晃出了青灰色。
蝶依微微皱眉抬眼,只见几个流犯捂着肚子在泥地里打滚,嘴角上挂着白沫。
她快步上前按住其中一人的脉搏,指尖触感紊乱如琴弦绷断,是中毒迹象。
“都吃了什么?”
她边问边扯开那人衣领,只见颈间红点呈蝴蝶状扩散。
“野、野蘑菇,林子里采的……”
犯人颤抖着指向篝火旁的瓦罐,只见汤汁里还浮着半朵紫褐色的菌盖。
蝶依眸子一缩,抄起地上的木棍就挑开了瓦罐,只见汤里沉底的菌丝呈扇形分布,正是剧毒“鬼伞菌”的特征。
她指尖叩了叩罐沿,蜡质光泽下隐约有指甲的刮痕,分明是人为的混毒。
“是她!”
江璃扶着腰忽然从太子马车上探身,指尖涂着丹蔻的手指首指蝶依。
“我看到方才她靠近过灶台,定是她记恨我等,才故意下毒的!”
几个流犯闻言抄起木棍就要逼近,蝶依冷笑着后退了半步。
身后的楚寒之垂眸拨弄着玄铁剑穗,苍白指节在火光下泛着冷意:“赵西,去搜她包袱。”
赵西阴笑着逼近,却在伸手瞬间被蝶依反手扣住了脉门。
她从袖中抖出银针抵住他的喉结,另一只手扯开自己的包袱。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疮药与干粮,独独没有半粒毒粉。
“江大小姐有孕在身,怎的比豺狼还爱乱咬人?”蝶依声音如冰。
她放开赵西挑眉甩袖,玉串轻响间银针己经扎入了中毒者膻中穴道:
“不想死的就闭嘴,把人抬到我面前来。”
楚寒之忽然按住她手腕,掌心老茧擦过她脉搏问:“二十三人中毒,你救得过来?”
“救不救是我的事,杀不杀是你的事。”
她甩开他的手,从空间摸出解毒丸掰碎兑水,声音冷冷的道:
“王爷该关心的,是这毒究竟是谁下的,毕竟下一批,可能就是你的药汤。”
男人轮椅碾过碎石靠近她,手上的玄铁剑鞘轻磕她脚踝道:“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自证清白。”
蝶依不答话,指尖如飞在犯人后颈连点三穴。
当第七人服下解药时,江璃的丫鬟绿枝突然尖叫着指向她腰间:“看,她荷包里掉出了毒粉!”
只见土黄色的粉末洒在青石板上,蝶依垂眸冷笑。
这分明是刚刚她撒在赵西脚边的金疮药粉。
楚寒之忽然用剑柄挑起她的荷包,只见夹层里滚出半片干枯的雪蟾衣。
“王妃好手段,带着这等稀罕物却不肯救王爷?”
江璃抚着肚子假惺惺落泪:“莫不是想等王爷毒发,好与野男人双宿双飞?”
流犯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嘘声,蝶依却忽然笑了。
她指尖沾起陶罐旁边掉落的粉末凑近鼻尖,故意打了个喷嚏:
“这味儿,三皇子府的香粉铺子该换换制香师傅了,掺了曼陀罗粉却调不出前调,当真是粗制滥造。”
楚寒之轮椅突然转向江璃,玄铁剑鞘精准的抵住了她的小腹,他指腹着剑柄纹路,声音冰冷如雪:
“赵西招供时,我看到你就在三丈外的松树旁边。”
“你是亲自割了舌头,还是让本王请你尝尝七步倒?”
江璃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远。
蝶依趁机扣住她手腕,声音温柔浅笑:“姐姐,怀孕两个月了,胎像不稳,需不需要我帮你稳一稳?”
“别!”
绿枝突然扑过来抱住蝶依的小腿,颤声道:
“是三皇子殿下指使的,他说只要毒发时指认王妃就可以了…”
她话未说完,绿枝瞳孔猛地涣散,嘴角溢出了黑血。
蝶依拧眉扯开她衣领,后颈处一枚紫斑赫然入目,是三皇子的“夜蝉”毒。
后面的楚寒之忽然拽住她手腕,将人按在了轮椅扶手前。
男人鼻尖几乎贴上她锁骨,声音混着松木香:“雪蟾衣为何藏在荷包里?”
“自然是怕被某人抢了去。”
蝶依歪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指尖却悄悄替他理了理歪斜的领口,声音带着讽刺:
“毕竟王爷每月十五发作时,可不像现在这么讲理。”
远处忽然传来更夫的敲梆声。
楚寒之指腹擦过她唇角未愈的血痕,忽然低笑出声:“今夜子时去乱葬岗。”
他扣住她腰肢将人拽进怀里,玄铁剑在石墙上刻出三道血痕,“本王替你清场。”
蝶依刚要开口,却见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她迅速摸出解毒丸塞进他口中,她压低声音,指尖按上他手腕脉搏。
“寒毒发作了?”
男人咬住她耳垂,齿尖厮磨间混着硝烟的味道:“怕了?”
蝶依反手扣住他后颈穴位,语气却放软了一分:“怕你死在乱葬岗,没人护着我拿雪蟾衣。”
她摸到他后腰湿腻的血迹,悄悄从空间取出冰蟾膏抹在纱布上:
“忍着点,下次再硬撑,我就给你灌麻沸散。”
楚寒之喉结滚动,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隔着单薄里衣,她触到他心跳如擂鼓,与记忆中那柄刺穿自己胸膛的剑一样滚烫。
“记住了,江妙菱。”
他在她耳边低笑:“你这条命,只能死在本王的手里。”
‘’ 疯子。‘’蝶依挣脱他的手小声嘀咕了一声。
夜风卷起篝火的残灰,蝶依眸子望着他肩头浸透的血迹,指尖习惯性的抚过腰间的伯莱塔枪柄。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距离遇袭倒计时还有7小时。
远处的江璃扶着马车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小腹。
暗处传来她衣袂轻响,江璃唇角勾起得意的笑,陆沉的暗卫果然没让她失望。
“大小姐,该喝安胎药了。”翠儿端着药碗走近,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江璃捏着帕子掩住唇角,碗底沉淀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她想起太子府暗卫陆沉的承诺,指尖轻轻抚过腹部,只要楚寒之死在乱葬岗,她就能带着孩子,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破庙角落,林姨娘攥紧了手上的银簪。
那是蝶依今早塞给她的,簪头刻着小小的“妙”字。
她望着女儿与二皇子并肩的身影,她知道,眼前的女儿己经不再是她的女儿,但她压在了心底。
子时将至,队伍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蝶依摸出空间里的GPS定位仪,屏幕蓝光映着她冷冽的眉眼。
楚寒之转动轮椅靠近,玄铁剑在地上划出蜿蜒血痕,宛如某种古老的契约。
“怕吗?”他又问了一遍,指尖掠过她发梢。
蝶依将C4炸药塞进他怀里,伯莱塔手枪在掌心转了个圈:“王爷该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跟上我的速度。”
她凑近他耳畔,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毕竟,你给我的和离书,我一首保存的很好,因为那是我的自由。”
‘’那就试试。‘’ 男人低笑出声,轮椅猛地撞向松林。
月光碎在他苍白的脸上,眼底翻涌的暗色却比夜色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