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砚的指尖被密钥灼得发烫,那点红痕顺着血脉往心脏钻,像根细针挑着神经——这是她第三次确认方向。
"到了。"凌夜突然停步,玄铁剑在身侧轻颤。
黑雾裹着腐锈味扑面而来,月光被绞成碎银撒在两人肩头。
前方的山壁本该是青灰色,此刻却泛着诡异的幽蓝,无数暗纹如活物般在石缝里游走,像极了被剥去皮肉的血管。
"旧世遗迹。"小幽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浮起,"这些禁制不是玄阴尊者布的,是更古老的东西——六道轮回用来锁魂的锁链。"
沈清砚眯起眼。
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是无数根细若游丝的线缠在皮肤上,每根线的尽头都系着团暗红的光。
凌夜的剑气刚触到最近的暗纹,那些线突然绷首,暗红的光"唰"地连成一片,在两人面前织成密网。
"魂链。"凌夜的眉峰压得更低,玄铁剑嗡鸣着震开三尺内的光网,"每道封印都连着中枢,强行破阵会扯动所有魂链,冥渊会塌。"
沈清砚咬了咬后槽牙。
她翻腕召出"寂灭",那柄半透明的短刃刚出鞘,空气里的震颤突然清晰起来——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又像婴儿的啼哭混着古钟的嗡鸣。
她顺着震颤最密集的方向望去,山壁中段有道极浅的裂痕,裂痕里渗出的黑雾比别处更浓。
"入口在那。"她压低声音,"但......"
话音未落,山脚下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
七八个玄阴教众从雾里走出来,玄色披风上绣着银线轮回纹,为首的执事腰间悬着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叮铃作响。
沈清砚的指甲掐进掌心——那裂痕正对着他们的巡逻路线,每隔半炷香就会有一队人经过。
"换衣服。"凌夜的声音像浸了冰,他扯下外袍裹住沈清砚染血的裙角,自己则随手抄起块碎石抹了把脸,"跟紧我。"
两人混进队伍末尾时,沈清砚的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
她垂着眼,余光瞥见身边教众腰间的令牌:青铜质地,刻着"玄阴戊字"。
可刚走了两步,为首的执事突然停住,青铜铃铛的脆响猛地拔高。
"谁准你们把外袍系成这样?"执事转身,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凌夜身上,"玄阴卫的规矩都喂狗了?"
凌夜的脊背绷成弓弦。
沈清砚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飙升——这是他要动杀心的前兆。
她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大人教训得是,属下新来的......"
"新来的?"执事的目光刺向她,"戊字令呢?"
沈清砚的呼吸一滞。
她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袖中密钥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个小红点。
就在执事的手按上剑柄时,队伍最末传来个闷声闷气的"咳"。
"张头,"说话的是个身形削瘦的低阶执事,青灰色的披风下露出半截苍白手腕,"您忘啦?
今早老陈说要调两个生手去守偏殿,这两位是我带的。"
沈清砚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人生了双杏眼,此刻却耷拉着,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披风边缘,指节泛白,像是在用尽力气才能稳住声音。
执事的眼神缓了缓,却仍没挪开剑:"小何,你最近总帮生手说话。"
小何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踉跄着往前半步,把自己挡在沈清砚和剑之间:"张头,您也知道,咱们玄阴卫......"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发哑,"总有人熬不住。"
空气里浮起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沈清砚这才注意到小何的耳后有暗红的斑——那是被轮回咒反噬的痕迹。
她想起小幽说过,六道轮回的底层执行者里,总有些被榨干灵力后会被弃如敝屣的。
"走。"执事的剑归了鞘,却狠狠瞪了小何一眼,"再出岔子,连你一起罚。"
队伍重新动起来时,沈清砚故意落后半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小何的手背。
后者像被烫到似的缩手,却在转身的瞬间,与她对上视线。
沈清砚的唇几乎没动:"你想逃出去吗?"
小何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望向山壁外的方向,那里有极淡的晨光正撕开黑雾。
喉结又滚了滚,手指慢慢摸向腰间的令牌——那枚"玄阴戊字"的青铜牌,此刻在他掌心被攥得发烫。
小何的喉结在晨光里滚动了三次。
他望着沈清砚眼底那簇比雾更清透的光,耳后被轮回咒啃噬的灼痛突然盖过了心跳——自三个月前被投入玄阴卫,他见过太多同伴在咒力反噬时蜷缩成虾,最后被拖去喂魂兽。
此刻这女人眼里的温度,像极了他阿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说"要活"时的模样。
"跟我来。"他突然攥住沈清砚的手腕,掌心的汗渍透过她的衣袖渗进去,"戊字令在我这。"说着将腰间青铜牌塞进她手里,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吹得凌夜鬓角的碎发扫过沈清砚的侧脸。
山壁裂痕后的通道比想象中狭窄。
小何的指尖在石壁上连点七下,暗门发出闷响,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主阵眼在偏殿地下三层,"他压低声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玄阴大人说要修复轮回裂缝,可上个月我亲眼见他往裂缝里扔活人——"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三盏青铜灯突然亮起,将西人影子拉成扭曲的长蛇。
凌夜的玄铁剑瞬间出鞘,剑尖却在触及灯盏时顿住。
沈清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灯油里漂浮着半枚残缺的玉珏,与她系统空间里那枚刻着"轮回"二字的碎片纹路严丝合缝。"是寂灭的残片。"小幽的声音在识海炸开,"玄阴用它们当引,把活人的魂往裂缝里喂。"
小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裂缝根本不是自然裂开的......"他的话被突然逼近的脚步声截断。
沈清砚反手将凌夜推进暗角,自己则拽着小何退到灯影里——三个玄阴卫提着火把从通道另一头走来,腰间铃铛的脆响撞在石壁上,震得人耳膜发疼。
"把头低下去。"小何的声音在发抖,却猛地将沈清砚的肩膀往下压。
火把的光扫过他们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首不起来:"张...张头让我带新卫认路......"玄阴卫的脚步顿了顿,火把的光在小何耳后的红斑上停了两息,最终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暗门重新闭合时,沈清砚摸到小何后背的衣料全湿了。
他像片被风吹皱的纸,扶着墙慢慢滑坐在地:"前面...前面就是主殿。"他指了指通道尽头那道刻满符文的石门,"我只能送到这。"
石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
月光从穹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在中央那座三人高的石碑上。
沈清砚刚走近两步,石碑表面的符文突然泛起幽蓝光芒,一行行古字像活了般从石面剥离,在半空排成列:"取寂灭之锋,断轮回之链,以万人魂血为引,重铸六道秩序——玄阴立誓。"
"原来他根本不是在修复。"凌夜的声音像淬了冰,玄铁剑嗡鸣着指向石碑,"他是在人为制造裂缝,用活人魂魄当燃料。"
沈清砚的指尖抵在石碑上,能清晰感受到石纹里流动的怨气。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色警告,小幽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老魏来了!
他在布镜狱!"
话音未落,地面腾起黑雾。
沈清砚只来得及抓住凌夜的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扯进黑暗。
再睁眼时,她站在现代考古队的帐篷前。
七月的太阳烤得帐篷布发烫,队友阿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清砚姐,快来!
这个鼎里的铭文——"
"小心!"她喊出声的瞬间,帐篷突然坍塌。
阿杰的惨叫声混着石块滚落的轰鸣炸在耳边,她扑过去时被碎石绊倒,指尖只触到阿杰染血的衣领。"清砚姐..."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替我...看..."
"不!"沈清砚的指甲陷进掌心,鲜血滴在阿杰胸口,"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
画面突然扭曲。
她站在绣坊的后院里,冬夜的雪落在肩头,工头的斥骂声像针:"又弄错颜色?
这匹锦缎赔得起吗?"她攥着染错色的绣线,耳边是其他学徒的窃笑。
风卷着雪灌进衣领,冷得她打颤——原来穿越后的第一个冬天,她连件厚棉衣都没有。
"你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老魏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考古队的同伴因你而死,绣坊的日子生不如死,就算现在有了系统,你以为能救凌夜?
能救这世界?"
沈清砚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望着自己发抖的手,突然想起凌夜在玄阴卫队伍里替她挡剑时绷紧的脊背,想起青墨炸毛时竖起的尾羽,想起白璃把烤好的红薯塞进她手里时亮晶晶的眼睛。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牺牲。"她低声说,声音却像敲在青铜上的剑,"这一世,我来守。"
寂灭突然从她掌心升起,半透明的剑身泛起金红光芒。
契约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主灵魂共鸣,启动契约之力。"黑雾被撕开一道裂缝,凌夜的声音穿透而来:"清砚!"
沈清砚握住那道光,猛地一拽。
再睁眼时,她跌进凌夜怀里。
玄铁剑的温度透过他的衣襟传来,让她发冷的指尖慢慢回暖。
小何正扶着墙喘气,额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渍:"老魏...老魏在最深处的密室。"他指了指石碑后的暗门,"我见过他进去...门后有..."
话音未落,暗门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
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比之前更浓,隐约能听见锁链摩擦的声响——那是比玄阴卫、比轮回咒更古老的东西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