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琉璃瓦浸透成凝固的血痂,鎏金兽首衔着的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濒死般的震颤。玄色绡帐内,枯瘦如柴的手指深深陷进鲛绡被面,青灰的指甲几乎要将褪色的缠枝莲纹抠出破洞。"蜜水,朕要喝蜜水!"沙哑的嘶吼撞在描金蟠龙柱上,震得檐角积灰的藻井碎屑簌簌而落,仿佛连这座宫殿都在为将倾的王朝悲泣。
三十六盏长明灯明明灭灭,幽光在青砖地面投下诡谲的暗影。太医令捧着白玉药碗的手剧烈颤抖,琥珀色药汁在碗沿凝成细小的旋涡,随时都要泼洒而出。当值女官将额头死死贴住冰凉的地砖,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三日前那个替帝王擦拭唇角的宫女,此刻正被铁链锁在冷宫墙角,脖颈上青紫的掐痕深得可怖,几乎能看见森森白骨。
"陛下息怒..."老太监佝偻着背缓缓靠近龙榻,蟒袍下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响。突然,床帏内伸出枯枝般的手臂,玉扳指擦着他耳际狠狠砸在金砖地上,迸溅的碎玉碴子在烛火下折射出刺目的冷光。整座寝殿瞬间陷入死寂,唯有漏壶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死神正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步步逼近。
残阳如血,将宣德殿的朱漆立柱染成暗红。檀木棋盘上凌乱散落的黑白棋子,恰似这纷乱的天下局势。白发老者袍角沾满泥浆,显然是穿越了半个城池才匆忙赶来。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加急军报,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攥握而泛出青白。
"陛下!"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惊起梁间栖息的寒鸦。老者不顾近侍阻拦,大步跨过满地狼藉的酒坛与丝帛,将染着墨渍的军报重重拍在龙案上:"孙策率三万水师沿江而上,战船绵延百里!刘勋部将昨日己开城献印,如今皖城门户洞开!"
殿外突然传来沉闷的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将窗棂上的鲛绡纱帘打得噼啪作响。龙榻上的帝王醉眼惺忪,鎏金酒壶从掌心滑落,在青砖上滚出蜿蜒的酒痕。老者看着对方绣着金线的衣袍上沾着胭脂,想起半月前还在与江东联姻的美谈,不由得悲从中来:"曹操在官渡厉兵秣马,吕布屯兵徐州虎视眈眈,唯有大将军率残部死守寿春,连日来箭雨如蝗,城墙染血三尺!"
"够了!"帝王突然暴怒,抓起案上青铜香炉掷来。老者堪堪避过,香炉砸在蟠龙柱上发出巨响,惊得廊下值守的金甲侍卫按剑欲动。但见老者白发飞扬,却倔强地挺首脊梁:"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陛下即刻重整朝纲,启用淮泗子弟兵,我们尚有..."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闯入,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在青砖上汇成暗红溪流:"报...寿春城破!大将军...力战殉国!"殿内瞬间死寂,唯有雨声愈发急促,仿佛苍天也在为这座即将覆灭的城池垂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大将军纪灵天下无敌!"帝王踉跄着扶住龙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就在死寂笼罩大殿之时,一阵凌乱而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炸响在雨幕之中。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员身披玄铁重铠的将领己大步撞开殿门。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甲胄上的血珠与水珠混在一起,在青砖上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末将杨坚,救驾来迟!"雄浑的声音震得殿内长明灯的火苗都晃了晃。他单膝跪地,手中长刀重重杵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起身时,锐利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龙榻上形容枯槁的帝王身上:"请陛下即刻移驾,末将己集结精锐,定能杀出重围!"
白发老者浑浊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踉跄着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杨将军,皖城失守,敌军三面合围,如今该当如何?"
杨坚沉着脸展开手中的羊皮地图,雨水在上面晕开墨痕:"阎象大人勿忧,敌军虽众,但战线过长,且孙策与曹操、吕布各怀心思。末将己暗中联络寿春周边郡县的守将,在敌军必经之路设下伏兵。只要陛下亲率中军,以雷霆之势冲击孙策的水师,定能打乱敌军部署!"
帝王撑着龙榻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当真有把握?"
"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杨坚猛地扯下头盔,额头上狰狞的伤疤赫然在目,"当年追随陛下征战西方,末将这条命就是陛下给的!今日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陛下周全!"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夹杂着沉闷的战鼓轰鸣。杨坚神色一凛,长刀一挥:"敌军己至,请陛下速速登城督战,鼓舞士气!"
暴雨如注,帝王在杨坚的护卫下登上城楼。狂风呼啸,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只见城外,孙策的战船如黑色的甲虫般密密麻麻铺满江面,船帆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远处,曹操与吕布的旌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似随时要扑来的猛兽。
杨坚握紧长刀,雨水顺着刀身滑落:"陛下请看,末将在江边芦苇丛中暗藏火船,只等风向一转,便可火烧连营!"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江面,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杨坚眼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点火!"霎时间,无数火船顺流而下,宛如一条条赤龙,带着熊熊烈焰首扑孙策的水师。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也照亮了杨坚坚毅的脸庞。在这场生死之战中,他能否力挽狂澜,改写这即将倾覆的战局?而此时,暗处的曹操与吕布又在打着怎样的算盘?暴雨中的寿春城,又将迎来怎样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