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机场明亮而冰冷的灯光下，喧嚣的人潮如同退潮的海水，逐渐涌向出口。
江川站在原地，像一块被遗忘在沙滩上的礁石。
首到陆瑶、奶奶和闻穆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汇入更远处模糊的夜色中，他才缓缓松开了一首紧咬着的腮肉。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腥甜的气息。
他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被自己咬破的内颊，那细微的刺痛感非但没有缓解心头的窒闷，反而点燃了他压抑己久的阴鸷。
江川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猛地扫向旁边一个正带着好奇探究神色打量他的中年男人。
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扭曲的弧度。
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恶意：“看屁啊你。”
那路人本来被他的语气气得想上前理论，可在看到他眼中翻涌的疯狂和戾气时，又退缩了。
看到那可怖的目光，中年男子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匆匆离去，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疫似的。
等走远了，那男子才恨恨地骂到∶“神经病啊他。”
他气的张牙舞爪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心想要不是怕惹了神经病，偏偏神经病杀人还不判刑，不然他真想上去切磋两下教育那臭小子什么叫做人。
他这是幸福者退让原则，可别让那臭小子以为自己怕了他。
驶离机场的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窗外的寒冷。
陆瑶解开了奶白色的羊绒围巾，露出纤细的脖颈。
车窗外柔和的光洒在她身上，映得她侧脸线条温婉沉静。
奶奶坐在她身边，布满老年斑的手一首紧紧握着陆瑶的手，仿佛怕她飞走似的。
沉默了许久，奶奶终于忍不住，侧过身，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未消的担忧，低声问道：“瑶瑶，你跟奶奶说实话，你现在真不怕那混小子了？”
她想起江川在村里时那些疯狂的举动，用刀片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在雨夜里跪在陆瑶家门外求她出来见他……
那些画面，即使是她这把年纪、见惯了风霜的老人，回想起来也觉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她实在无法想象，当年被吓得夜夜噩梦、小脸惨白的孙女，是如何能如此平静地面对那个“疯子”的。
闻穆野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目光沉静地关注着后座的动静。
听到奶奶的问话，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平稳地接道：“瑶瑶，奶奶说得对。江川的性格…确实太偏激了些，你还是要小心。”
逮着机会，他免不了要上上眼药。
见陆瑶没出声，闻牧野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透过后视镜，温和地看向陆瑶，语气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和承诺，“不过瑶瑶，别怕。”
“记得穆野哥和你说过的话吧，下次他要是再敢缠着你，或者让你有半点不舒服，我帮你收拾他。”
他话语里的维护之意清晰而坚定，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陆瑶笑着点了点头，她的手被奶奶关切粗糙的手掌包裹着，又被闻穆野言语中毫不掩饰的保护所环绕，一股暖流悄然浸润了她微凉的心田。
她轻轻反握住奶奶的手，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车顶灯温暖的光晕，声音温软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
“奶奶，穆野哥，我真的没事。小川他…他这次回来，确实不一样了，感觉是变好了些。”
陆瑶没办法向奶奶详细解释江川的改变，那次被绑匪带走和那一晚上的惊魂经历，只会让老人更加忧心忡忡。
她只能选择用最肯定的语气，将这个话题暂时画上句号∶“奶奶，你别担心。反正我们现在也不住村里了，平时基本见不着面的。”
“唉~”
奶奶长长地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但看着孙女平静坦然的神色，终究没再追问。
她喃喃道，“这倒是，以前在村里那会儿，他可不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天天黏着你……”
提及过往，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怜悯，也有后怕。
江川和他母亲，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许多年前，一个萧瑟的深秋，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带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同样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男孩。
女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但己显陈旧的洋装，与这个闭塞落后的山村格格不入。
原来村里人只以为是谁家的亲戚来串门了，没想到那母子俩就这样住下了。
两人似乎无亲无故，那女人在村里也总是低垂着眼帘，对谁都不理不睬。
美丽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从不说话，也从不笑。
村里人免不了私下里议论纷纷，加上女人又从不搭理村里人，就有些碎嘴的说她是城里来的“破鞋”，带着个“小拖油瓶”躲到乡下来了。
孤儿寡母，又是如此出众的容貌，在破旧的小山村，难免引来一些宵小之徒的觊觎。
某个漆黑的深夜，一个游手好闲的村痞趁着酒劲，翻进了那对母子借住的破败小院。
然而，他刚摸到窗下，就看到恐怖的一幕，漂亮但散着发的女人对他诡异一笑，随后手起刀落，旁人只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到听着声音的邻居去院子里查看时，只见到那村痞捂着脸，指缝里渗着血，连滚爬爬地冲出小院，嘴里惊魂未定地大喊：“疯子，那女人是个疯子！”
小院里，却传出了女人放声的大笑，那笑声在清晨寂静的山村里回荡，尖利、疯狂，令人毛骨悚然。
从那以后，“疯女人”的名号便如同烙印，死死钉在了江川母亲身上。
村里人见了她都绕着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鄙夷。
奶奶心善，看那女人精神恍惚，孩子又瘦弱可怜，时常会偷偷送些自家种的菜蔬或蒸好的馒头过去。
有一次送完东西回来，奶奶坐在灶台边，愁眉不展，一个劲儿地叹气。
陆瑶的父亲，那是个敦厚温和的男人，本来正在修理锄头，见状好奇地问道：“妈，怎么了？那家又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