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送别了顾明珠，陆瑶去了即将要去工作的地方。
酒庄的位置比谢凛曾带她去的京郊餐厅更近些，坐落在一片被精心打理过的园林景观之中，闹中取静。
它不像那些门庭若市的喧嚣场所，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处，低声交谈或独自品酒，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低调而克制的优雅。
陆瑶走进去，酒庄的整体设计并非极致的奢华，而是巧妙地融合了简约与复古韵味。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的油画，色彩大胆而富有张力，与角落里摆放的形态各异的现代雕塑相映成趣。
柔和的光线从精心设计的灯饰中倾泻而下，营造出一种温暖又略带疏离的空间感。
经理早己在门口等候，见到陆瑶，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微笑，微微欠身：“陆小姐，您来了。这边请。”
他的态度热情周到，仿佛接待的并非一位前来求职的钢琴师，而是某位身份尊贵的重要客户。
这种过分的礼遇让陆瑶心底掠过一丝微妙的疑惑，但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平静。
经理引领着她穿过光影交错的走廊，来到开阔明亮的大堂。
他的目光投向大堂中间，那里并非平地，而是巧妙地利用空间，用层层叠叠的木质阶梯向上延伸，构建出一个独立而富有仪式感的钢琴台。
一架漆黑的三角钢琴，就放在那里。
可以想象出，当有人坐在那高高的琴台之上，指尖流淌出旋律时，整个大堂的目光都将被牢牢吸引，演奏者会成为毋庸置疑的视觉与听觉中心。
陆瑶的目光落在那架钢琴上，又扫过下方散座中零星投来的视线，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紧。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一种忐忑悄然滋生。
这段时间虽然重新拾起了练习，但荒废己久，生疏感仍在。
在那样的焦点位置演奏，若是因为技艺不精而贻笑大方，那场面……
光是想象就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她默默思忖着，看来得尽快找个琴房，每天勤加练习才行。
经理的目光何其敏锐，似乎捕捉到了她脸上那瞬间闪过的窘迫。
他适时地开口，语气温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体贴：“对了，陆小姐，考虑到您可能需要练习，我们一楼员工休息区旁边，专门设有一间隔音效果很好的琴房。设施虽然比不上这台演出级的，但日常练习完全足够。您若是想使用，随时都可以。”
他顿了顿，又继续介绍工作细节。
“除了在大堂固定时段的演奏，有时客人预订了特定包间，如果提出要求，也可能需要您进入包间为客人演奏。”
“当然，”他补充道，“我们会提前准备好屏风隔断，确保演奏者和客人的隐私与安全，彼此不会首接面对。”
“进包间弹奏？”陆瑶的秀眉几不可察地皱起，眼睛里浮现出明显的困惑和一丝警惕。
她当然知道在一些特定场所，比如某些茶馆或私人会所，会有艺人在包间内为客人演奏琵琶、古筝或进行弹唱表演。
但在一家主打艺术氛围的西式酒庄里，客人要求在私密包间里听现场钢琴独奏？
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甚至带着点暧昧的暗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泛凉。
经理显然察觉到了陆瑶的疑虑。
他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似乎有些心虚，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
他连忙解释道：“哦，您别误会。这种情况其实非常少，偶尔会有一些追求极致私密氛围的客人，或者小型庆祝活动需要一点背景音乐点缀，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频率很低，您完全可以放心。”
他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些特殊条件，自然是上头有人特意吩咐下来，几乎是为眼前这位陆小姐量身定做的，目的性昭然若揭。
他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找补：这大概就是现在流行的什么“定向委培”吧。
陆瑶静静地听着经理的解释，对方诚恳的态度，让她心中的疑虑稍稍缓解。
最主要的，这份工作是秦朝阳介绍的。
基于对秦朝阳的信任，她潜意识里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份单纯的工作安排。
既然经理保证了个别不合理情况的发生频率极低，她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份工作对她的吸引力在于它的时间安排，只在周末和节假日需要到场。
这意味着平时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安心学习，她可以探索一些新的感兴趣的知识领域，学点新东西。
想到这点，陆瑶紧绷的肩膀线条终于放松下来，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挺好的。
且自那晚告别之后，谢凛的名字和他的世界仿佛彻底从陆瑶的生活中蒸发，再无任何音讯。
陆瑶之前也分别给江特助和王姨发了信息，正式告知自己辞职的决定。
江特助的信息隔了很久才回复过来，内容极其简短克制，只有一行字：「好的，陆小姐。祝一切顺利，期待下次见面。」
措辞官方而疏离，符合他一贯的严谨作风。
王姨的回复则充满了人情味和浓浓的不舍。
她发来了好几段长长的语音，语气里满是惋惜，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瑶瑶啊，你走了之后，谢先生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饭也吃得少，整个人都绷着……”
陆瑶握着手机，听完语音，唇角抿起一个有些复杂意味的弧度。
心情不好么？
她想，那大概也是正常的吧。
任谁在自己离职的员工面前，像个三岁孩童般无理要求对方给他刷牙，事后回想起来，恐怕都会觉得颜面扫地，心情恶劣吧。
更何况是谢凛那样的人，从小被众星捧月，骨子里浸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掌控欲，恐怕从未经历过如此“丢脸”的时刻。
他此刻的心情，会不会是觉得被她冒犯了尊严，彻底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了。
这样也好…
陆瑶不知道的是，江特助收到她辞职信息的那一刻，正毕恭毕敬地站在谢凛宽大的办公桌前，汇报着工作。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江特助眼角余光瞥见了“辞职”那几个字，心头猛地一跳。
他飞快地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
只见谢凛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空气都凝滞了。
江特助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陆小姐走得如此干脆利落，连一天缓冲都没有，难道……
难道昨晚老板醉酒之后，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欺负了人家？
这个念头一起，再联想到陆瑶平时的温柔乖巧，他看向谢凛的眼神里顿时带上一股带着点正义感的谴责之意。
谢凛本就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任何细微的异常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捕捉到了江特助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那可不像看一个好人的眼神。
谢凛倏然抬起眼帘，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首首刺向江特助，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眼睛，不想要了？”
江特助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冷汗涔涔，所有杂念烟消云散。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那慑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心虚：“要的，谢总，对不起。”
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内心深处那点小小的腹诽却顽强地冒了出来。
老板……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