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温雾氤氲得连呼吸都像带着黏腻。
他刚刚说什么?
“还不进来?”
她本以为,自己拥有系统的加持,哪怕不知碎片触发的规则,但多少也算有备而来;她以为“穿越者”的身份至少能在关键时刻支撑她的冷静和掌控。
可这一次,她没能完全稳住。
她的手指放在腰带上,骨节苍白,指尖微微颤了下。
空气湿热,像一层无形的雾网,贴在皮肤上。
她知道这是沈宴川在逼她。
她也知道,自己若此刻转身离开,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与弟弟安然南逃的结局。
于是她慢慢地,脱下那身外袍。
金线绣纹顺着肩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穿着一袭里衣站在原地,眼睫微垂,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一丝多余情绪。
可实际上——她心底是慌的。
不是因为池中那人有多可怕,而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
她的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没有解锁情绪波动,也没有判定成功靠近目标。没有“任务进度+5%”,甚至没有声音。
像失效了一样。
而她此刻,不再是任务执行者,不是掌握节奏的穿梭者,只是一个在深宫夜色中,被召入男人寝殿、迫于形势低头的——女人。
林疏桐深吸一口气,抬脚一步步走入雾气最浓的那一片空间。
水汽扑面而来,脚下是被水汽温润过的青玉地砖,通向前方那座半遮的温泉池。
水面泛着微微波光,珠帘垂在半空,一道宽厚而挺拔的背影半隐在雾气中,雾气缠绕他肩头、颈侧,整个人仿佛从水中长出来的神祇,带着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林疏桐缓缓靠近,步子不急,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鼓点上。
心跳,越来越快。
她站在池边,水面映出她被水汽濡湿的睫毛,还有攥紧衣袖的指尖。
“摄政王殿下……”她试图开口,声音却比她想象的更轻,“您让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话音刚落,水面忽然炸开一圈浪。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湿热的手臂便猛地从雾中伸出,精准地钳住她的手腕——
“唰——!”
整个人被猛地拖进水里!
林疏桐眼前一花,温热的池水像突然间爆开的墙,扑面砸来。
“咳——咳咳!”她呛了好几口水,咳得眼前发黑。
整个人衣裙尽湿,被一只手牢牢拽住,失重般落入这场无声的捕猎。
池水没过她的肩,她狼狈地抬头,视线模糊间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眼神沉冷,唇角线条锋利而寡淡,黑发未束,微湿地披在肩上。那是一张肃杀冷漠但也能蛊惑人心的脸。
沈宴川。
这是她的“目标”吗?
林疏桐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咳出声,可眼神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慌乱。
沈宴川却只是盯着她,目光不含情绪,却令人无法逃开。
他低声问: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林疏桐嘴角一紧。
她才想反驳,就听见他接着道:
“既然想引起我的注意,就该有点自觉。”
沈宴川低声说着,指腹缓缓从她湿漉漉的手腕上滑过,语调不紧不慢,仿佛真是在和她讲一场“规矩”。
林疏桐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抽手,却被他牢牢攥住。
水温不高不低,热意一点点往骨缝里钻。她知道他没开玩笑。
她的呼吸慢慢紊乱了。
他并未进一步动作,只静静看着她,眼神里竟藏了几分……耐心。
像是在等。
等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林疏桐怔了一瞬,脑中像是被系统某个滞后的触发点瞬间点亮——
对,他是任务对象。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她是来“靠近他”的。
她该冷静下来。该想办法引绪波动,刺激目标反应。
可她心里再怎么默念“我是执行任务的,我有系统,我要引导他”,现实却狠狠掐住了她的脚踝。
她不会。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在她穿越前,她只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普通女孩,谈恋爱都是电视剧里看的,遑论眼下这种压迫得几近窒息的场景。
她试着睁大眼睛盯住他,语气轻缓,带着些试探:“那……殿下,可喜欢臣女这样靠近?”
她己经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低柔了,可尾音还是带了一点不自然的紧绷。
沈宴川听着她明显“现学现卖”的撩拨,嘴角竟微微挑了挑,眼底露出几分兴味。
他没有说话,只微微松了手。
林疏桐察觉,慢慢地往他那边靠了一寸。
她靠得不深,手也僵硬,肩背始终绷着,不敢再往前——
“像只被逼上梁的猫,”沈宴川忽然开口,语气懒散却透着危险的愉悦,“又怕又想试试爪子。”
林疏桐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他衣摆边缘,湿滑的浴衣贴在掌心,她本想拉一下,却没想到那层布料竟极轻,几乎一触便滑了下来。
——浴衣松散而下,水面上那具冷白又强健的身体被彻底显露在她眼前。
她一瞬怔住,心跳骤然加快,下意识便想移开眼。
可沈宴川却抬手,慢慢覆住她的眼睛。
掌心温热,带着隐隐的檀香。
“别看。”他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既然不会装,就干脆乖一点。”
林疏桐浑身一僵。
她看不见他,只能听见水声翻动,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甚至……听见他心跳的频率。
“你若真的识趣,”沈宴川在她耳边慢慢开口,语气却比刚才更低了一分,“就该懂得听话的代价——”
他顿了顿,手掌还捂在她眼上,像是温柔的控制,又像是某种不容反抗的暗示。
“只要乖乖的,”他说,“林家,不会有人死。”
林疏桐胸口骤然一紧。
她听出他不是在威胁。
而是在承诺。
一个掌握生杀、却以“顺从”为筹码的承诺。
这比威胁更可怕,也更。
她咬住下唇,鼻尖隐隐发酸,理智像被水泡了一整夜,濒临溃散。
她知道,她可以在这里转身,试图逃开——
可一旦逃了,等着她的将不只是任务失败。
而是母亲、弟弟,以及被关入大牢里的父亲的生命。
所以她没逃。
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好。”
池水翻涌声渐息。
沈宴川捂着她眼睛的掌心并未移开,反倒顺势将她带得更近,近得她几乎贴在他怀里。
林疏桐的指节轻微蜷缩,像只被困在温水中的鸟,既想挣脱,又怕掀起波澜。
水声安静了,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她闭着眼,心跳却如擂鼓,意识在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不认识她才对。
这是她穿入这个世界的第西天,第一次见到沈宴川,按理说他不该对她如此“特意”——特意召见、特意单独软禁、特意让她独自走入这座无人宫殿。
可事实却是:
他从第一刻起,便笃定是她。
点名要她入宫,安排宫殿距离他寝殿最近,连见她的方式都像早己在心中演练过千万遍——不带一丝犹豫。
他像是早就认识她。
可她,根本没有沈宴川的记忆。
她甚至无法确认这个人,在她进入这个世界前是否真的存在。
林疏桐心里发冷。
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他的情绪碎片没有激活,她连基本的攻略判定都没有拿到。
可他——却比她更像掌控任务的人。
为什么?
是谁告诉他她会来?又是谁,教他用这种方式接近她?
“……你以前认识我吗?”她低声开口,声音透着水汽的哑,像不经意落下的钩子。
沈宴川手一顿,终于松开了遮住她双眼的手掌。
林疏桐睁眼,雾气未散,他的脸隐在氤氲中,看不真切。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却没想到,沈宴川薄唇一动,慢慢地说:
“你不记得我,也不意外。”
林疏桐心中“咯噔”一下,几乎屏住呼吸。
可他却再不肯多说,只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漆黑,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压抑:
“不过没关系。你会慢慢记起来的。”
这句话像水声之后的回响,在她耳边一圈一圈荡开。
她本该马上反驳——说自己不可能忘记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和他有过去。
可她没说。
因为她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段记忆被屏蔽呢?如果她的“第一次见他”,其实只是她意识的第一次?
他掌控全局的姿态,他笃定她会来,他看她的眼神……不像是临时起意,也不像是在赌。
他太冷静了。
冷静到仿佛等这一刻,己经等了很久很久。
林疏桐喉咙微涩,眼睫低垂,指尖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却渐渐沉下去一寸。
以前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有印象的,可是他这样的反应又让林疏桐怀疑,如果存在记忆缺失,那么系统就存在漏洞,一个存在漏洞的系统可靠吗?她会不会永远都回不去了。
林疏桐低声问:“……我以前,做了什么?”
沈宴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微微偏头,在她耳边淡淡地笑了。
“你说呢?”
这三个字,只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们此前一定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