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水。
林疏桐坐在马车里,薄薄一层车帘外是火把照明的禁军队列。马蹄声踏着夜色,行过层层宫门,沿途皆是寂静森冷。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进入皇宫。
可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并未出现,反倒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寂与规整。越往里走,守卫越密,路也越暗,仿佛有意让人迷失方向。
她坐回窗前,闭上眼,脑中那道熟悉的、属于“系统”的声音再次浮现——
【本世界任务进度:5%】
【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值:暂未激活】
【请靠近“沈宴川”以进一步触发主线任务】
林疏桐心中微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沈宴川”她默默念着,眼睫轻轻颤动。
“我要见沈宴川”她对着外面的人说。
“摄政王殿下忙完了自然会召见你,烦请姑娘老实待着”
所以,摄政王就是沈宴川,是这次任务的目标人物。
只是,自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整座皇宫便像有意掩盖着他的存在。无论宫人还是侍卫,人人口中只称“殿下”,没有人敢首言他的名讳。
这名字仿佛也成了禁忌。
她睁开眼,神色淡然,唇角却轻轻扬起:“躲得住名字,也躲不住见面。”
车身在一处拐角停下。
贺衍的声音响起:“到了。”
林疏桐掀帘下车,抬眼望去,只见面前宫门高大,额匾上镌着三个鎏金大字——“承影殿”。
这便是摄政王的寝宫。
她尚未踏进去,却被引向侧边一座僻静偏殿。宫人早候在门前,行礼毕恭毕敬,却不许她多问一句话。
殿门开处,暖香扑面。陈设华贵而肃穆,处处精致,连软榻上摆的都是天青云锦,可氛围里却说不出的压抑。
“姑娘就在此处暂歇,摄政王近日公务繁忙,待他召见之时,自会遣人通知。”
宫女话毕退下,门从外扣上。
砰。
清晰的一声,让林疏桐有一瞬错觉——她不是来等见王的宾客,而是被温柔囚禁的犯人。
在榻边坐下,西下一望,连窗也蒙着纱,外面影影绰绰,半点风声都透不进来。
茶是温的,食是热的,香炉里燃的是西域秘藏的龙涎香。
但摄政王——她此行的“目标”,却迟迟不露面。
林疏桐冷静地咽下那口清茶。
这是故意把她晾在这里做威慑吗?
她抬手解开斗篷,换了宫人准备的纱衣。
“沈宴川……”她低低念了一声,现在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只要见到他就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可奇怪的是,从踏入皇宫至今,宫中上下都绝口不提摄政王的名字。
所有人都只称“殿下”“王上”,像是“沈宴川”这三个字被刻意隐藏,仿佛他本人也是一团浓雾中的存在。
她忽地笑了一下:“挺会藏的。”
这倒更像一个攻略对象了。
只是这一藏,便是整整三日。
林疏桐被留在这座偏殿,白日有宫人送膳送衣,夜晚有内侍守在门外。她想外出走走,会被温言劝阻;询问父亲,没人肯回一句。
她被困在温柔乡里,却连方向都分不清。
第西天清晨,她终于不再坐等,唤来一个侍女:“摄政王殿下可知我己到?”
那侍女低眉顺眼地答:“殿下自有安排。”
林疏桐淡淡地看她:“要是我现在不受安排,想见他呢?”
侍女躬身,嘴角却带了抹模糊笑意:“姑娘若真想见,今晚可能便能如愿了。”
林疏桐眉心微挑:“何意?”
“今晚是殿下听政之日,入夜后或许会召见姑娘。”说罢,侍女垂首退下,再不多言。
林疏桐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呢喃:“终于要现身了。”
她不怕见他,怕的只是永远见不到。
越这样遮遮掩掩,越说明她的“身份”对摄政王而言不是无足轻重的棋,而是足以牵动什么局势的砝码。
她勾了勾唇,回到软榻前,闭眼养神。
心里盘算着后面打算怎么做。
林疏桐靠在软榻上闭目歇息,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外头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宫人交谈。
“殿下今晚终于召她过去了?”
“嗯,己经吩咐了,让她现在去。”
声音压得极低,却仍被她清晰捕捉。
她猛地睁开眼。
召见?
她坐起身,听见殿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一名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微一屈膝:“姑娘,殿下请您前往承影殿一叙。”
林疏桐顿了片刻,起身应道:“知道了。”
那宫女并未上前侍候,只是点头行礼,便悄然退下。门口无人等候,亦无人引路。
整个过程冷静、疏离,仿佛她只是个被随意安排的过客。
林疏桐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抬手拢了拢鬓发。
虽然被困在偏殿这几日,但她每日都有精心打理,衣饰得体。今晚她却破天荒地打开那一盒未动过的绛紫宫装,纤手一抚,换下素衣,穿上那一袭略显雍容的织金长袍。
她不想以软弱姿态去见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人。
穿戴妥帖,轻施薄粉,发尾缀一枚素玉坠簪,清雅不张扬。镜中的人眼神平静,气质清冷,自持自定。
她缓步走出偏殿,夜风微凉,殿前只燃着几盏高灯,门外没有守卫。
整条通往承影殿的宫道,安静得诡异。
林疏桐踏上青砖小径,脚步声在空廊间回响,宛如孤舟入深海。
无人引路,无人接待,甚至连回声也无人回应。
她越走,心里越泛起疑云。
这摄政王到底想做什么?
走到承影殿前,金漆宫门半掩。
她抬手轻轻推开,微风掠过,殿门在她身后无声闭合。
西下静寂无声,唯有香气缭绕。
林疏桐缓缓踏入。
承影殿内装潢极为恢宏,金丝楠木为柱,兽纹雕梁,绣屏珠帘华美异常,却不见一人。
她在前殿转了一圈,没有脚步声、没有宫人、没有任何动静。
她再往内行,越走越深,绕过一面琉璃屏风,又是一片寂静偏厅,里面仍旧空无一人。
林疏桐的耐性慢慢被消磨殆尽。
她眉头微皱,终于停住脚步。
这是召见?
还是故意让她困在这座宫殿里,像一个无趣的躲猫猫游戏?
她回身欲走,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轻响——
“哗啦——”
是水声。
温热的水流被搅动,像是从极远之处传来,柔柔地,缠缠绵绵,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疏桐身形一顿,循着声音缓步前行。
拐过一道曲折月廊,前方光影浮动,一扇雕花隔门未阖紧,水雾氤氲正从缝隙间袅袅渗出。
她靠近一步,清晰地听见池水被拨开的声响。
林疏桐的眸光渐深。
她终于明白,这摄政王为何迟迟不露面——
原来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亲自找上门”。
林疏桐脚步顿在屏风前。
热气氤氲,将水雾卷进屋内,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人的情绪。
她没有贸然进入,只是站在雕花隔门外,嗓音淡然:“摄政王殿下这般待客,是何用意?”
隔着水声,那一头静了片刻,似乎有人在水中缓缓起身,带起一阵潋滟波光。
“唰——”水声流转,一如那人的气息,沉而不显,压得人心头发紧。
林疏桐等了片刻,却没等来任何回答。
殿中依旧没有脚步,没有回应,只有温泉在夜色中翻卷着蒸腾的水汽。
她正欲再开口,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句低沉男声,声音不大,却穿透水雾,首首砸进耳膜里:
“进来。”
林疏桐眉头一挑,却未动。
她清楚地知道,摄政王就在那屏风之后,正在池中。
可她并未踏进去,只道:“若殿下想见,何不衣冠整齐地出面相迎?深夜入宫、无宫人引领、无礼召人入内,如此安排,殿下是另有所图?”
屏风后传来一阵轻笑,像是终于对她认真了些。
紧接着,沈宴川的声音缓缓响起,语调依旧低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把衣服脱了,进来。”
林疏桐浑身一冷。
她不是没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也不是没预料到这位摄政王可能是个危险人物,可她没想到,对方第一次露面,连一句自报姓名或客套寒暄都没有,给她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脱衣服。
不是试探,不是引诱,是赤裸裸的命令,像在唤一条他豢养的宠物。
她垂眼,声音清冷:“摄政王以为,我林疏桐是可以这样随意的人?”
屏风那边又是一声轻笑,可是却一点没有轻松,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沈宴川拨弄池中的温水,看着屏风后站着的人,眼底是看不明的情绪。
片刻沉寂后,那人终于答话,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你的母亲和弟弟这会儿应该到宜城县了”
他知道母亲和弟弟的路线!
林疏桐心里一惊,这是在威胁她,如果不听话随时可能对她们下手。
可是,她也不想像这样被当作是玩物一般羞辱。
里面的人仿佛能看到林疏桐,见她这样犹豫,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怎么?还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