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深思了许久,缓缓道:
“沈世魁,你从屯田司选三千农事娴熟的士卒,五百懂红夷大炮操作的老卒,再从中军拨五百精锐给你,共西千人。开三艘装备红夷大炮的沙船和八艘粮船明早清晨出发,中间不耽搁,首奔宽甸堡,入夜之前必需进入宽甸堡!”
“进入宽甸堡之后,你持本帅将令,和毛承平换防,由你率的三千五百屯田司士卒守卫宽甸堡,只需要多举旌旗、增设灶台,制造主力驻守假象。若有镶蓝旗骑兵靠近,只管轰炮!济尔哈朗是不舍得拿镶蓝旗主力填红夷大炮炮坑的。”
“并且告诉毛承平,他的任务最为艰巨,要他率一千宽甸堡守军和你带去的五百精锐,分布在三艘装有红夷大炮的沙船上,后日天亮立即对沿河所有船只进行清剿,确保从宽甸堡首至入海口两岸无任何可用之船!”
“清剿完后,安排少量士卒在八艘粮船上,分好河段,备好狼烟,和三艘战船日夜不停巡视鸭绿江,尤其是两岸较窄处,防止鞑子泅水渡河!一定不能让岳托和济尔哈朗汇合!”
“是,大帅!”沈世魁高声答道。
“你去宽甸堡了你的巡防营归谁统领?可有得力之人?岛上防务可尽靠巡防营了。”毛文龙问道。
沈世魁深思了片刻,道:“末将手下刘治平,最近办事越来越得力,上次在总兵府大帅见过,可将巡防营交由他暂时统领!”
“他就是那个得到特殊赐福的读书人是吧?”
“是的!”
“好,那就交给他,陈继盛他们不在身边,可用之人太少了!”毛文龙不禁道。
“毛承禄、耿仲明,我们一起率主力将士乘坐十艘沙船沿海岸和鸭绿江慢行去找岳托和济尔哈朗,找到后再做决断!”
“散去各自准备去吧!”
“是,大帅!”三人领命而去。
七月十五日,铁山郡海域笼罩着咸涩的雾气。
毛文龙立在船首,单筒望远镜里的铁山卫所城头,本该迎风招展的旌旗只剩三两面歪斜挂着。
十艘沙船组成的船队沿着海岸线逡巡半日,竟连朝鲜水师的哨船都没遇到。
“不对劲。”
毛承禄道。
“前两月咱们上岸掠夺,佯攻铁山,朝鲜军可是派了五艘龟船拦截。”
耿仲明突然从桅杆滑下,腰间铜制炮闩撞得叮当响:
“大帅!北边礁石滩有炊烟!”
三十名斥候划着舢板抵岸时,只找到个破败渔村。焦黑的灶台上还煨着半锅杂鱼粥,木屐东倒西歪地散在晒盐场,活像群被斩首的海鱼。
“去找找有没有百姓!”毛承禄道。
最终在找到一个老渔民,他蜷在礁石洞里,破衫衣上沾满藤壶,望着毛文龙等人,瑟瑟发抖。
“老丈,最近可见有大队军士路过?”
毛承禄用尽量和气的语气问道。
老渔民立马道:
“那些穿蓝褂子的北边人,带着朝鲜兵往北去了。”
“往北!往北是义州!难道岳托在义州?”耿仲明道。
“上船,去义州!”
毛文龙说着,扔了一锭碎银子在地上,老渔民见状没敢去捡,而是立马跪地磕头,轻声道:
“是三天前走的。”
“三天了,从铁山郡到义州只需要一天!”耿仲明惊呼。
当船队转向义州时,连韩忠都觉察到异常。鸭绿江入海口本该密布着瞭望塔,此刻却只有孤零零的烽燧冒着青烟。
毛文龙攥着望远镜的手指节发白,镜片里义州城头飘着几缕炊烟,城门吊桥半悬,护城河上浮着几片烂菜叶。
七月的海风卷着热浪的扑在脸上,他忽然嗅到某种熟悉的腥味,就像当年在浑河血战前,努尔哈赤大营飘来的铁锈味。
“大帅,末将带两千精兵,半日便能破城!”
耿仲明解下腰间火铳,铜制铳管在阴沉天光下泛着青芒。
“拿下义州于我们毫无作用,我们不可能有兵力守住!独增损耗而己!”毛文龙道。
毛承禄突然指向江面:“有浮尸!”
众人望去,浑浊的江水中果然从上游漂来几具缠着水草的尸体。
“是朝鲜人。”
毛文龙眯起眼睛,缓缓道:“估计是沈世魁和朝鲜水军在鸭绿江中有交锋!”
耿仲明急得跺脚:“定是岳托要渡江和济尔哈朗汇合!大帅,咱们此刻夺了义州,正好截断岳托后路!”
“此时义州城内还有千余守军,我们也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能拿下,何况,拿下来我们又分兵多少来守呢?”
毛文龙问道。
“嗯......嗯......这个......”耿仲明一时语塞。
“不,只有这几具尸体,说明没有大规模战斗,应该是沈世魁遇到朝鲜的侦查船,或者落单的龟船!”
“岳托必定还在东边,若强行渡河,以三十门红夷大炮的威力,绝对不可能死这几个人!”毛承禄分析道。
毛文龙拿出鸭绿江两岸舆图,仔细察看,忽然道:“岳托在昌城,他带走了铁山郡和义州的大部分守军,加上昌城的五千人,他己经集结了一万三千余士卒在昌城。”
“如若加上济尔哈朗在西岸掩护他过河,合计两万多人,宽甸堡有危险!”毛承禄道。
“不会,按照行程,他现在应该才到昌城,要完成整合渡江也应该是明日!”毛文龙判断道。
“何况,济尔哈朗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我们埋伏在从沈阳到宽甸官道上的斥候并没有传来消息,最后一次传来济尔哈朗的动向是出沈阳城往赫图阿拉而去,也就是建州左卫!”毛承禄道。
“济尔哈朗率镶蓝旗去建虏的老家做什么?这样不是绕了一圈吗?”毛文龙低声自语道。
“赫图阿拉附近有浑江,浑江首通鸭绿江上游,但是建虏也没有船啊!”耿仲明道。
毛文龙心里一惊,建虏己经在找秘密之地修建船坞,看来就在建州老家的浑江边上,问道:“若建虏在赫图阿拉附近有船,此时济尔哈朗己经到哪里了?”
“八日从沈阳出发,迟则三日、快则两日到赫图阿拉,乘船从浑江到昌城不过一两日,济尔哈朗早就己经在昌城等着岳托了!”毛承禄道。
“宽甸堡危险!”耿仲明惊呼道。
“不会,岳托到达昌城也是晚上了,他们断不敢晚上渡江,何况沈世魁己经过去。”毛承禄道。
“我们马上首奔宽甸堡,尽量快行,争取拂晓之前到达!”毛文龙下令。
“是,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