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褚非羽着一身天水碧宽袍大袖男装,肩头织绣群蜂采花,头戴同色帷帽。
只那男装袍摆与袖口都短上两寸,露出里面连珠绣纹柳黄色女装裙边与袖边。
景淮渊气笑了。
只因这种里女装外男装的穿法只限于象姑馆相公。
更遑论她肩头的群蜂采花纹样,更为相公所喜,取狂蜂浪蝶中狂蜂之意。
可她身量小,若说是男子,显见未及弱冠。
他若带着如此装扮的她外出。
旁人见到恐会以为,他居然带着个娈.童招摇撞市。
虽说大褚大邺确有人有龙阳之好。
但养娈.童,召相公之事,官员是被明令禁止的。
只民间无法彻底禁止,但谁也不会明目张胆表露出来。
象姑馆也不像秦楼,往往开在隐秘处。
景淮渊还未开口,就见褚非羽掀开帷帽,露出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怎么样,好看吗?”
太子上下打量她,最后落在她平坦前胸与刻意缠绕的愈发纤细腰肢问:“你不知?”
“知什么?”褚非羽满目懵懂:“你说要穿男装戴帷帽,可普通男装配帷帽多怪异。”
大概手累,她索性摘下帷帽递给绘云后方道:“我突然想起,在冀州郡时,我见有人如此穿着,倒也别致。”
“别致?”景淮渊冷着脸反问。
“对啊。”褚非羽行至他身前,食指指节点击唇瓣,一副回忆状:“我记得,你当时说,这种穿着是当地一个部落习俗,该部落掌握着不为人道的巫术,因此他们村落外有官兵把守,若外出,必须有官兵随行,与他同行的便是看守官兵。”
景淮渊想起来了,当时怕她刨根问底后一时兴起,要踏足象姑馆。
这才胡诌了一段骗她。
谁知,回旋镖终究打到自己身上。
回忆结束,褚非羽期盼的望着他:“我想着,我今日便扮作会巫术的小少年,你就是看守的官兵,是不是很有趣?”
嗯,有趣。
把他的脸面往泥里踩,能不有趣嘛。
景淮渊厉声斥骂道:“换一身!”
“你凶什么!?”褚非羽竖起眉头。
见景淮渊就那么冷冷看着她不说话,她沉默片刻,去拉他的手:“今日我生辰,你要凶我嘛?”
景淮渊不为所动,褚非羽看着他,忽“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太子依旧臭着脸。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句话,特别适合你。”褚非羽踮起脚尖戳戳他的面颊:“脸拉的比驴长。”
听到驴,太子脸更长了。
褚非羽顺势往外去扯他的脸:“笑一个嘛,”后又可怜兮兮道:“你难道想让我在大邺的第一个生辰,就看你拉着脸?”
“你小心了,虽然我现下不能拿你如何,但我这么记仇,这个画面我会牢记,哪一日我死前回想到的一定是这一幕,到时化为执念,变成鬼也要回来找你讨回。”褚非羽手上不停的扯太子的脸。
景淮渊忽松下神色,去拉她的手,声音也轻柔下来:“你也知是生辰,嘴里还不避忌着些。”
太子不管出于何种考量,都只希望褚非羽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活在大邺。
“我无所谓的,”褚非羽摸着他的脸,笑眯眯道:“只要死的时候不太疼就好了,人终有一死,我不怕死,只怕疼。”
她虽笑眯眯,景淮渊却在她不似方才清甜的嗓音中,听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暗哑。
他轻蹙下眉头,虽参不透,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景淮渊摸向她的鬓边:“时辰差不多了,去更衣吧,带你出去用晚膳。”
褚非羽见他动作轻柔下来,开始得寸进尺:“我能不能着男装,不戴帷帽?”
她引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脸:“你看,我的脸是骨头和肉做的,还很厚,旁人多看两眼不会看坏。”
景淮渊未正面答应她,只用指节刮两下她的面颊。
褚非羽明白他的心思。
她还是靖熙公主时,他不便约束她。
待她成为褚良娣,男人的占有欲,让他不愿将自己的珍藏暴于人前。
就在褚非羽还想再努力一把时,就听景淮渊淡声道:“去吧。”
这就是答应了。
褚非羽没想到如此轻易,她欢天喜地的去更衣。
待她再回来时。
景淮渊确定,她方才那一身绝对是有意为之。
她不是不知那身装扮的含义。
因为她此刻穿着与太子身上同款的劲装,只她头上发尾簪一白玉莲花冠。
必然早己准备好。
不仅如此,她还把腰身裹缠的粗壮不少。
景淮渊倒是第一次见她穿劲装,以往她素爱着文士服。
若此刻只看她身形,才真的像个少年郎。
褚非羽见景淮渊打量她半晌后,并未露出不悦之色。
她上前一抱拳,粗着嗓音鞠礼:“淮兄在上,受小弟一拜,今晚有劳淮兄照应。”
景淮渊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语气含着笑:“羽弟无需多礼。”
褚非羽抬起头对着他笑,西目相对间,笑意在空气中蔓延。
绘云在一旁也悄悄抿唇笑。
她也想起这个“淮兄羽弟”的称呼从何而来。
那是途经一香火旺盛的关公庙。
褚非羽望着殿内威武关公,忽对景淮渊道:“既然都来了,总要应个景,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吧。”
景淮渊当即蹙起眉,显见不赞成。
褚非羽却努力劝解:“我知道,和我做兄弟是我占了你便宜,可你想想,你是我兄弟,就相当于是我八皇兄的兄弟,以后大家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你八皇兄知道吗?”景淮渊好笑的看着她。
“这不重要。”褚非羽一挥手,又跳跃思维道:“重要的是,老话说得好,夫妻到最后,最适宜状态便是处成兄弟。”
她看向景淮渊一摊手:“你看,咱们可以首接跳过中间过程,首达终点,省时省力,有何不好?”
这老话,景淮渊没听过,但他可不打算跳过中间过程。
他凭什么跳过中间过程,他又不是柳下惠。
“可兄弟需是两个男人。”景淮渊淡淡道。
褚非羽无所谓道:“兄妹也可。”
她话音一落,景淮渊甩袖便走,褚非羽大咧咧的跟上,嘴里碎碎念:“就算不做兄弟,我以后也唤你淮兄吧,你唤我羽弟如何?在外行事也便宜些,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唤你,总不能喂喂的吧,那也太不尊重你了,可若唤你殿下,方圆百里就见不到个人影了,再言之,虽说一看便知我是女子,但你若唤我羽弟,旁人一时许真分辨不清,也就不会贸贸然上前来打扰。”
“快走吧,羽弟。”景淮渊实在不愿再听她絮叨,只能妥协。
况且,他也知,她这张脸有多招人。
这一路,不是无人上前搭讪。
很扰人。
虽然最后未结拜成,但这个称兄道弟的称呼却被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