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爸爸用仅有的一根火柴点燃了烟丝,他的嘴巴里也停止了唠叨,急忙地把那黄黄的烟嘴塞到了嘴巴里,蠕动的嘴唇急忙把烟嘴包裹起来,只见他猛得一嘬,烟锅子里的烟丝瞬间就被燃烧殆尽,剩下的只是一点点的灰烬。
爸爸只要是嘬上这一口,一脸的享受和满足,就这一口,就让他感觉到飘飘欲仙,就能让他额头上的沟壑变浅,就能让他满脸的愁云消散开来。
只见爸爸把烟锅子朝着门框上使劲地敲打着,烟锅子里的烟灰瞬间掉落下来,随着一股邪风四散开来,飘到屋子里到处都是。
再看看那被爸爸烟锅子敲打的门框,日子在一天天地过,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而这门框上也早已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这就是爸爸的杰作,是爸爸抽旱烟锅子最好的见证。
人会说谎,时间不会说谎,门框上的这一道道印记不会说谎。
对于爸爸来说,这旱烟锅子简直就是拥有神奇的魔力,能让他心情平复下来的魔力,能让他从这艰难的生活中,体会到些许的幸福感享受感的魔力,也让他体会到了暂时躲避现实的魔力。
旱烟锅子短暂的魔力会立刻消失,即便是他想躲避现实的苦难,逃避现实的生活,但随着旱烟锅子魔力的消失,爸爸又会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只见爸爸瞪着眼睛冲着妈妈说着,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估计刚刚的一口烟锅子呛到他了吧。
“哼,你天天就知道还给别人点炮,昨天你个老王头点炮了,昨天嘱咐了你半天,今天你就开始给老杨头点炮了,你说说你这个婆娘是不是傻啊,如果不会打牌,那趁早就不要去打牌了。”
说话中间,爸爸突然嗓子里一股难受,只见他使劲地咳嗽了一声,扭过头冲着我们三个的方向吐了一口痰,这一口痰吐出来,这一口腌臜吐出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此时能明显得感觉到他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因为爸爸说话比刚刚有力气了许多,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哎!你这个婆娘,这几天给别人点炮,输了这么多的钱,你看看我连买烟丝的钱都被你输掉了,真是一个败家的娘们啊。”
爸爸一边斜着眼睛说,一边用手拿着烟杆子,在我们面前晃悠,眼见那挂在烟杆子上的烟布袋子,已经变得瘪瘪的。
没错,爸爸就是让我们看这早已瘪瘪的烟布袋子。
似乎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这干瘪的烟布袋子,似乎在我的印象中,爸爸的烟布袋子几乎没有像这样的干瘪。
他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来充盈自已的烟布袋子,无论是把妈妈坐月子的鸡蛋卖了,还是把家里的小羊卖了,还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掉,这就是我的爸爸,他不会顾及我们,不会顾及家里的生活状态,他自私的只在乎他自已,只在乎他自已的享受。
也难怪,本就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的爸爸来说,我和妹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我们的存在就像是空气一样,多吸一口,少吸一口,都不会致命。
当然,有与没有我和妹妹存在,对于他来说,也是无足轻重的。
那我还对爸爸那样多的要求干什么,既然他已然成为这样了,我又何必去强求他能为我和妹妹做些什么呢?又何必去强求他会做什么事情,会考虑到我和妹妹的感受呢?
对他期望少一点,心里就不会失望,心里就不会有落差,指不定爸爸还会太阳打西边出来,会突然的关心我们一下,那对于我们来说将会是莫大的荣幸,也是一种莫大的惊喜。
看着爸爸心情不好,在一旁的妈妈并没有说任何话,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可能她心里知道,爸爸今天的发脾气是因为自已,因为自已的愚笨吧,也可能她心里也在惋惜今天输掉的钱吧。
妈妈并没有反驳他,而是任由爸爸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见状,我心里的打算也暂时告一段落,我知道在爸爸闹情绪的时候说事情,别说他会同意了,呵呵,只会招来他的一顿唾沫星子,只会招来他的一顿数落,甚至会是皮肉之苦。
这么多年了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已经摸清楚爸爸的套路了,也已经搞明白了爸爸的做事的风格了。
不要去和他硬碰硬,这就是我认为的在这个家最大的生存法则。
然而这一点,妹妹却不懂,可能不是她不懂,而是以她的脾气性格,她根本就不屑于顾及爸爸的情绪,根本就不屑于顾及爸爸的心情。
只见妹妹的小眼滴溜溜地转着,她猛然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看见妹妹直愣愣地站起来,我急忙拉住她的手,把她按到凳子上,可是即便她的身体回坐到了凳子上,但是她的嘴巴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只见她冲着爸爸说着。
“爸,以后你就少抽点烟吧,省下的钱给我来上学,姐姐已经给我问过老师了,只要是我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我就可以去上学了,而今年我正好到了年纪,和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今年都打算去上学。”
听到妹妹的话,妈妈瞟了妹妹一眼,呵呵了一声,看见妈妈的样子,我知道,她肯定预料到了妹妹所说话的结局,因为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也难怪她会知晓爸爸心里的意思。
见爸爸依旧低着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满眼都是他手里的干瘪的烟布袋子,爸爸像是似乎是没有听到妹妹的话一样。
见状,我扯了扯妹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但是妹妹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也许是她已经知晓我的意思,但是她就没打算照我的话去做。
只见妹妹看着一旁的爸爸,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她转过身去,冲着妈妈开始说着。
“妈,我要去上学。”
妹妹的语气坚定,小小年纪的她说话干脆利索,她并不在乎人心的险恶,她只在乎的是自已的梦想,自已的愿望。
上学已然成了她最迫切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宁愿和爸爸做抗争。
看着妹妹这样的坚决,我心中的顾忌也烟消云散,于是,我也站起身来,一起和妹妹去面对,去做抗争。
“我管不了,咱家都是你爸爸做决定,你去问一问你爸爸的意思。”妈妈决绝地回答着,她的话语很冷漠。
她那冷冰冰的话,她那无所谓的表情,似乎让我看到了,当年的她,对于我想上学的请求,也是这样决绝地回答,也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时间的车轮在向前,一岁岁,一年年,妈妈的年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大,但她那无所谓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她那置身于事外的原则依旧没有变,她依旧是把这件事情,巧妙地推到了爸爸的身上。
和当年一模一样,和当年如出一辙。
此时的爸爸扭头斜眼看了我和妹妹一眼,把他的旱烟锅子别回到腰间,咳咳地咳嗽了几声,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我和妹妹的小屋里。
他死死地盯着屋子角落里,那堆放着的几袋子粮食,嘴巴里在唠叨着什么,似乎在下定着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