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喝,一边用眼的余光看着妈妈,只见她依旧是投入地织着毛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巴里也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眼前的妈妈,我感觉好陌生,刚刚还是歇斯底里地数落我,一脸愤怒地骂着我,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冷漠无情,现在她又是温柔地关心着我,给我睡暖炕,给我喝红糖水,吃鸡蛋,她又像是一个慈祥的妈妈。
一时之间我捉摸不透,而且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我眼中最真实的妈妈,哪个才是我最熟悉的妈妈,但此时的妈妈,就像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时刻和我保持着距离,但又似乎在关心着我,妈妈阴晴不定的心性让我难以琢磨。
我大口大口地喝完红糖水,吃完鸡蛋,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甜,从未有过的香,心里嘀咕着,原来喝红糖水是这样的甜啊,原来吃自已亲手喂的鸡下出来的蛋是这样的香啊。
这甜甜的红糖水,这香香的鸡蛋,瞬间就把我心中的不快给驱赶走了,内心不再疼痛,反而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身上的疼痛感也好了许多。
我用手抹一抹嘴角上的蛋黄,送到嘴巴里继续吧嗒着滋味。
身体的疼痛导致我的动作开始变得不灵活,我慢慢地挪动脚步走出门外,给羊投喂上,也给那母鸡喂上食。
我用手拄着双膝,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院子里羊吃草的样子,看着母鸡啄食的姿态,我很羡慕它们,它们能随心所欲,有吃有喝,吃饱了就玩,就睡,不去想一些烦心的事,也不会面对一些烦恼的事情,无忧无虑的。
这也许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吧,既然投胎了,那就是要经历人世间所有的磨难,尝尽人世间所有的苦难,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顶天立地的一个人。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我身上的伤也在慢慢地痊愈着,经过这一次,我内心的信念,不但没有被动摇,反而更加的坚强,这就是我,一个打不倒的小强。
虽然我没有了字典,没有了本子,但是我依旧没有放弃学习,并不像花枝妈妈所说的,学习必须是富人家孩子才能去做的,学习知识是一件,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很公平的一件事,穷人和富人家的孩子同样都有学习知识的权利。
我每天空闲了就会拿着树枝或者石头,在地面上画着,写着,算着简单的算数。
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以后自已挣钱了,或者是有能力了,给自已买好多好多的书本,让自已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
随着日子的慢慢流逝,很快,妈妈到了生产的时候了。
半夜听见爸爸妈妈在屋里讨论着什么,语气也很急促,妈妈还不停地呻吟着,我起身快速地穿好衣服,来到妈妈的屋里。
看见妈妈表情很痛苦,五官被疼痛挤到了一起,不住地捂着肚子哎呀,哎呀地叫喊着,看到妈妈这个样子,我被吓坏了,惊恐地愣在了原地。
“你这妮子,愣着干啥啊,赶快收拾去卫生院的东西。”爸爸一边急匆匆地收拾着东西,一边大声地说着。
看得出来,爸爸这是已经乱了方寸。
“卫生院?去卫生院干什么?”我疑惑地问着。
“招弟,我……我……”妈妈捂着肚子忍着疼痛结结巴巴地说着。
还没等妈妈说出来,就被爸爸急匆匆地打断了,“哎呀,你疼就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保存体力。”
“死妮子,快点的,我们送你妈妈去卫生院,你弟弟要出生啦,我就要有儿子啦。”爸爸既兴奋,又紧张,还很期待,并且还做着梦,就是不知道他这梦能不能实现了。
顾不得多说,我和爸爸收拾妥当后,又把家里的板车上面铺上被子,这样在去卫生所的路上妈妈就不会觉得颠了。
一家人像是逃难一样,走在漆黑的路上,仅靠着手电筒发出的一点点微弱的光,也难以照亮这坎坎坷坷的土路。
我们村庄里家家户户的土狗,听见外面的动静,都在疯狂地汪汪着,整个村子几乎我们所走过的路,周围人家的狗都在狂吠着,半夜三更的村落里,显得格外地寂静,唯独这一声声的犬吠声打破了这村落的寂静。
有的村民被这一声声的犬吠声吵醒,好奇地来到门口查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村子里几乎所有的狗狂叫不止。
村民看到不远处一个板车上坐着一个痛苦哀嚎的女人,前面一个卯足了劲儿拉着板车,后面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在使劲地推着。
不明情况的村民,打着手电筒谨慎地挪到了路上,仔细巴望着从黑暗中走来的我们,伸着头询问着,
“谁?”
能听得出来,这一个字,他说的心惊胆战,说话的语气都颤抖。
爸爸把车短暂地停下了,这名村民马上用手电筒照着爸爸的脸,爸爸一边用手遮挡着这刺眼的光照,一边说着,
“我,我是刘栓子。”
“哦,是老刘头啊,你这三更半夜地拉着婆娘和孩子,这是要去哪里啊?”村民凑上前去关切地问着。
“你是老杨吧?”妈妈在车上忍着疼痛说着。
“嗯,对,对,我是老杨,老刘家婆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这是逃难去啊?”老杨打趣地说着。
“你可别瞎说了,我们这是去生儿子啊!我儿子要出来了,可不和你在这儿瞎耽误时间了,我婆娘要生儿子啦!”爸爸兴奋地说。
“生儿子?”老杨头惊讶着。
还没等老杨头反应过来,爸爸就拉着妈妈走远了,我紧紧地跟在板车后面。
只见爸爸拉着板车健步如飞,这泥泞坎坷的小路在爸爸的脚下就像如履平地,他拉着板车上的妈妈飞快地跑着,我也一路小跑紧随着,看来爸爸很想急切地见到弟弟。
“她爹,万一……万一……这一胎要生一个女孩,可……”妈妈坐在板车上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着。
“你这婆娘,看来你还是不疼,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乌鸦嘴,儿子,肯定是儿子,你闭嘴,别挡了我的儿子路。”爸爸一边在前面使劲地拉着板车,一边大声呵斥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