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摆摊
每当夜幕降临，张老头都会准时出现在昏暗的巷口摆摊卖书，他专卖各种地下书籍，鬼故事居多。那些纸张泛黄，墨色不匀，图片失真的灵异书籍，在昏黄的路灯下透露着丝丝诡异。
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绒毯，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小巷上方。原本就狭窄逼仄的巷道，此刻更显空荡寂寥。街边的店铺早早地紧闭门窗，铁卷闸门上斑驳的锈迹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光，没有一丝生气。
整个小巷宛如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静谧得让人窒息，只偶尔传出的几声猫叫和狗吠才让人想起这里不是幽冥鬼界。
张老头缓缓从地摊里挑出一本鬼故事，拿在手上，这本鬼故事看上去十分廉价劣质，颜色泛黄，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水渍，封面画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眼神空洞，周围泛着绿光。张大爷用他那行将枯萎的手指慢慢翻开，面对空气，缓缓地读了起来：
李大爷没什么特长，几十年如一日推着手推车，走街串巷，到各个城中村的巷口摆摊。由于他卖的是炒饭，目标客户是下夜班的打工小青年以及工地干活为了省钱的农民工，所以白天休息，晚上摆摊，图个温饱。
这一夜，他如往常一样推着小推车出去摆摊。今天是寒露，深秋时节，寒意逼人。暮色降临后，寒气愈发刺骨。路灯下的枯叶裹着霜，泛着冷冽的银白。每一阵风过，都像有无数把冰刀在切割皮肤。
夜渐深，连流浪猫都缩进墙角的纸箱，唯有风卷着沙砾，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呜咽，诉说着深秋的寂寥与寒意。
因为今天冷风刺骨，他串了两条街后，就决定不去其他地方了。在自己出租屋所在的小巷摆了起来，摆摊的地方离出租屋只有一百米。
巷尾堆积着腐烂的杂物，散发出刺鼻的腐臭，混杂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腥气。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巷口半掩的木门吱呀作响，仿佛某个无形的存在正缓缓推开通往幽冥的入口。
拐角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李大爷紧了紧衣服，他莫名的感觉身后有阴冷的气息在逼近，仿佛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
此时己是午夜十二点，今天生意不好，才卖出五盒炒饭。他心想也许是寒露时节，晚上特别冷的缘故吧，大家都躲家里不出门。
正当他觉得没啥生意想要收摊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老板，来碗蛋炒饭，在这里吃，”。
他抬头一看，是个年轻漂亮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子，脸上似乎没有一丝血色，他以为是粉底打多了，就没在意。
快速的炒完饭端到女子面前，李大爷始终没能仔细看清她的脸，只是看了个大概。
女子小口小口地吃完饭，在自己的手提包里摸了半天，不好意思的对李大爷说她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忘记拿钱了，她这就回去拿钱，等她五分钟。
李大爷回答：“姑娘，没事，都是街坊邻居的，不着急，我明晚还会在这里摆摊”。
但女子坚持要在今晚就拿过来，李大爷只好答应，边收摊边等她。
可女子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李大爷足足等了半小时。只能抱怨一句：“这年头的小姑娘，咋这么坏，几块钱都逃单，还捉弄我，让我等这半天”。
此时冷风又起，他打了个寒颤，然后闷闷不乐地推着手推车回家。他回到家己是凌晨一点，加之天寒地冻，他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但这一夜，噩梦萦绕。
他梦见巷尾的风卷着枯叶打转，那件血红色旗袍骤然闯入视野。衣料上绣着的金线牡丹早己褪色发灰，却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幽光。随着旗袍主人迟缓的步伐，绸缎摩擦声像毒蛇吐信般窸窣。她垂着头，瀑布般的黑发遮住整张脸，唯有几缕发丝间，隐约可见惨白如纸的下颌，泛着青灰的色泽。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嗒嗒声，每一步都比心跳更慢一拍。
当她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窝里渗出暗红液体，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猩红的唇畔凝结成血珠。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咧开，露出泛黄的牙齿，脖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血水不断从伤疤中溢出，喉咙间发出凄凄咔咔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一道扭曲的死亡符咒。
突然，她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沙哑又尖锐，像是指甲刮过生锈的铁门，回荡在死寂的巷子里……
李大爷被吓醒，一屁股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一夜，他没敢再入睡，也没敢关灯，挨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警笛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此时己是清晨时分。等他洗漱完想去凑热闹时，警方己经封锁了现场，而且还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抬上警车，警笛轰鸣的驶向远方，原来是出命案了。
他连忙向周围人群打听，平时热心肠的王大妈跟他道出原委：这间出租屋里的租户小琪被人杀害了，小琪大概二十出头，长得很漂亮，平时是个热心肠的人，小巷里的住户大多是大爷大妈，腿脚不方便，她都会主动帮忙提个菜，提桶水什么的，所有邻居都夸她是个懂事的孩子，都争着想给她介绍男朋友，谁承想昨晚被人杀害了。
昨晚她在工厂上晚班，10点多才回家。正在厨房做炒饭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砍在了头上。她惊恐地回头，对方又在她脖子上砍了两刀，脖子都快砍断了。
王大妈说到这里哽咽起来：“天杀的恶人，这么好的孩子他却下此毒手，希望警察快点将凶手抓住，还小琪一个公道”。
听完这些，李大爷脊背发凉，呆呆的站在原地。害怕，惶恐，同情，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看到了人性的恶毒和凶残，这天他做了一个决定，不再走街串巷的摆摊，回到乡下老家，重新拿起锄头，耕种自己那几亩田地。
几年后，他想起往事，如鲠在喉，特别想知道那恶毒的杀人凶手有没有被抓到，这件事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有时令他夜不能寐。于是他决定回到曾经租房子的小巷打听打听，只有凶手被抓到，他才能心安。
在一个天空飘着小雪的冬日里，他回到曾经恶梦缠绕的地方。
找到王大妈打听，但王大妈的回答令他瞬间跌入谷底。“没抓到，也许那天杀的凶手要永远逍遥法外了”，王大妈愤恨的说。
李大爷站在原地，没再说话，只是嘴里喃喃自语：“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说完转身离开。
此时暮色裹挟着细雪漫过街道，他佝偻的背影蜷缩在褪色的藏蓝棉袄里，像株被寒霜压弯的枯松。他脖颈深埋进灰扑扑的围巾，只露出后颈几缕灰白的头发，在寒风中簌簌颤动。驼着的脊背高高隆起，仿佛背着无形的重物，每一步都踩得迟缓而沉重，棉鞋与结冰的石板摩擦出细碎的声响。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缓缓消失在了昏黄街灯的巷口。
后来有人说摆摊的李大爷就是凶手，因为出事的那天，李大爷在凶案附近摆摊，死者死亡时间和李大爷行动轨迹吻合，李大爷也拿不出任何不在场证明，几年后还出现在凶案现场，完全是心里有鬼。
也有人传言，警方当天就仔细搜查过李大爷的出租屋了，但李大爷与受害者没有任何交集，出租屋内更是搜不出任何与本案有关的蛛丝马迹。同时受害者家里没有李大爷的脚印和指纹，身上也没有任何与李大爷有关的线索。警方又搜查了李大爷老家，同样找不出任何与受害者伤口吻合的凶器及血迹。
警方将案件归类为随机杀人案侦查，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附近几个连环杀人犯先后被抓，但都与此案没有关联，仿佛就是幽灵作祟，成了无头悬案... ...。
读完这一篇只有两三页的鬼故事，张老头合上书，闭目养神。
不知什么时候，小巷里弥漫起了薄雾。夜雾如墨，残月被云层裹成一团模糊的惨白。巷口青石板缝隙里堆积的枯叶突然簌簌震颤，起初是细微的窸窣，继而化作尖锐的呜咽。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气流贴着墙根游走，卷起碎纸屑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书摊里的书被一页一页翻起，稀里哗啦，像是被无形的手反复拨弄。
此时，张老头突然睁开眼，重新打开鬼故事，形如枯槁的手指翻着那泛黄的纸张，书页间不时传来霉味，他准备开始讲下一个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