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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岚苓回到公寓时，整个走廊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香料味，像是有人打翻了整个东方的调味市场。
她推开门，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一步——
厨房里，黎茵茵正站在凳子上往吊柜里塞一包干辣椒，发髻歪歪斜斜地挂在脑后，脸颊上还沾着一道可疑的红色酱汁。
料理台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食材：青柠檬堆成小山，新鲜薄荷叶还滴着水，一罐椰浆被打开了一半，旁边散落着剥了一半的蒜瓣。
普丽娅盘腿坐在地板上，正用石臼捣碎香茅，木槌撞击的闷响像某种原始的节拍器。
"你们这是要……炸厨房？"程岚苓小心翼翼地把背包放在还算干净的餐椅上。
"惊喜！"黎茵茵跳下凳子，差点踩到一瓣逃跑的蒜头，"为了庆祝你被选入作曲家工作坊，我们决定做一顿东南亚盛宴！"
她挥舞着沾满姜末的勺子，"我负责越南春卷，普丽娅做泰式绿咖喱，你——"
"我负责活下来？"程岚苓从地上捡起一颗滚落的青柠，果皮清新的香气冲淡了些许空气中的辛辣。
普丽娅抬起头，鼻尖上沾着一点绿色的咖喱酱："别担心，我妈妈远程指导。"
她晃了晃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屏幕里一位裹着纱丽的妇人正用印地语快速说着什么，偶尔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椰奶……慢火……柠檬叶……"
程岚苓卷起袖子加入战场。
她负责切芒果，锋利的刀刃划过金黄果肉时，甜腻的汁水立刻溢满了砧板。
黎茵茵的春卷皮总是破得不成样子，最后干脆放弃了整形，把馅料胡乱包成团，美其名曰"解构主义春卷"。
"所以，"普丽娅往咖喱锅里撒了一把新鲜罗勒叶，"那位钢琴老师真的只聊了音乐？"
刀尖在芒果核上打了个滑。程岚苓假装专注于拯救即将滚落的果肉："他提到我上学期的期末作品……"
"哇哦，"黎茵茵用沾满米纸的手肘碰碰她，"原来人家早就注意你了！"
厨房的窗户渐渐蒙上蒸汽，模糊了窗外的伦敦夜景。
三个女孩的身影在雾气中忙碌，像皮影戏里的人物。
程岚苓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声音——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咖喱酱冒泡的咕嘟声、黎茵茵走调的哼唱——本身就是一首奇妙的交响曲。
当绿咖喱的香气达到巅峰时，公寓门铃突然响了。
程岚苓去开门，发现是楼下邻居，一位银发苍苍的退休法语教师。
"女士们，"老太太优雅地皱了皱鼻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们，这栋楼虽然没有禁止烹饪异国美食的规定……"她的目光越过程岚苓肩膀，落在厨房的灾难现场上，"但烟雾报警器对东南亚香料似乎格外敏感。"
最终，他们端着咖喱锅和不成形的春卷转移到客厅，用坐垫围成临时餐桌。
普丽娅的手机支在糖罐上，视频里的普丽娅妈妈正在示范如何正确折叠香蕉叶。
黎茵茵开了瓶气泡酒，劣质的软木塞"砰"地一声弹到天花板上。
"敬音乐！"黎茵茵高举酒杯，酒液溅到了她新买的扎染T恤上。
"敬意外相遇。"普丽娅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看向程岚苓。
程岚苓的酒杯在灯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她想起Gabriel琴键上的手指，想起他说"你该试试把那些写在咖啡馆纸巾上的旋律变成完整作品"时的神情。
"敬所有未完成的旋律，"她轻声说，"和让它们继续的理由。"
窗外，伦敦的夜空飘起细雨，雨滴轻轻拍打着玻璃。
公寓里弥漫着柠檬草和椰奶的温暖气息，三个女孩的笑声与刀叉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即兴创作的、有些跑调却充满生命力的厨房交响曲。
